大圣四年,腊月卅日。
今天是除夕,按照惯例会有一些祭祀活动。
刘盈领着包括已经满地乱跑的刘炎在内的几个儿子,前往城南极庙祭祀刘氏列祖列宗。
在那里,刘喜、刘交、刘贾三人早就等候多时,而在他们身侧,则是刘肥、刘如意、刘恒这些刘盈的兄弟。
再往后,才是诸如刘信、刘濞、刘郢客等诸多刘氏子,大大小小共有数百人之多,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熙熙攘攘。
“臣等拜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盈怀抱刘炎从马车上走下,轻轻颔首:“都起来吧。”
在他旁边,抓着他衣角的刘武仰头问道:“父皇,为什么他们要喊万岁啊?”
刘盈笑眯眯说道:“因为我是大汉的皇帝啊……”
刘武有些茫然:“皇帝,就能活一万岁吗?”
刘德不屑的说道:“笨!我娘说了,乌龟才能活一万岁呢,人又不是乌龟,也不是神仙,怎么能活一万岁?”
你真是你娘的好大儿……刘盈懒得搭理自家那个趾高气昂到处科普的小崽子,自顾自抱着揪着他胡子的刘炎走入极庙。
在那里,文武两队舞者在鼓乐中用力起舞。
不过今日只是刘氏内部祭拜祖先,并不是国家公祭,因此无论从舞者的人数,还是礼乐的规制上都要稍逊几分。
但,这就够了。
祭拜,重要的是心意,而不是形式。
就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只有所有人都将你遗忘了,你才是真正的死了。
“你要快快长大,将来这个领头跪拜的活就是你的了!”
刘盈抓着刘炎的小手跪在地上叩头三连,让他身后的刘交忍不住猛地翻了一个白眼。
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那个惫懒三哥当年就是如此,现在这个惫懒老三也是如此!
你们就作吧……刘交攥紧拳头,极为艰难的三拜九叩。
毕竟他当年也跟着刘邦一起落草芒砀山,之后又一路东征西讨,身体受损不小,如今腿脚格外僵硬,下跪磕头之时就显得极其艰难。
所以,今天刘邦缺席的理由,就是天阴腿疼……
因此,不仅是刘交,就连叩拜中的刘喜和刘贾,也都殷切的盼望刘太公在天有灵,今天晚上去那个不孝子的梦里好好教训教训他!
刘太公,可不仅是圣祖,还是太上无极九天司命天尊大帝!
这可是大帝,是和天帝平起平坐的存在!
刘季,就问你怕不怕!
跪拜中的刘喜和刘贾相视一眼,脸上露出了相同的笑容。
下午三点,家祭结束。
刘盈将刘炎交给他的那个乳母喂养,自己则带着刘交和一众刘氏子漫步极庙。
“四叔啊,秦史修的怎么样了?”
“快了,按照现在这个进度,大约再有两年左右就可以了。”
听到刘交的话,刘盈轻轻颔首表示满意。
毕竟秦国是一个几百年的国家,史料浩如烟海,重要的是还要和《周史》以及春秋战国那些诸侯国的历史相互印证,务求不出疏漏。
因此只能是慢工出细活了。
刘盈看着原本是‘前秦黑’,如今刷着‘大汉红’的廊柱,转头看向刘交说道:“关于秦国统一之后的历史,就不要加入太多个人偏见了,实事求是,如实记录即可。”
刘交愣住,抬头看着刘盈问道:“那……有关陈胜吴广之事呢?”
刘盈正色说道:“不褒不贬,如实而已。”
刘交有些昏黄的眼睛中顿时满是惊讶之色。
毕竟汉国的政治正确是诛暴秦,但更政治正确的是宣扬刘邦灭秦之功!
因此,对于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这件事基本上就是高度赞扬他们的反抗精神,但同时对陈胜等人加上一个降智光环……
刘盈再度问道:“朕记得陈胜麾下有个叫做葛婴的将领,当真?”
刘交拱手说道:
“回陛下,确有此人。”
“葛婴乃符离人,陈胜建张楚国,册封葛婴为征南将军,后葛婴攻入九江之后,不知陈胜已然称王,于是寻到楚国的后裔襄疆,拥立其为楚王。”
“但随后陈胜称王的消息传来之后,葛婴曰一臣不事二主,于是杀死襄疆,返回陈县拜见陈胜,并汇报此事。”
“然陈胜此人肚量小,可患难不可共富贵,于是设计诛杀葛婴……”
“不知陛下询问此人,所为何事?”
刘盈笑了笑:“四叔不觉得葛婴此人忠贞能干,若是活在当世,必是治世能臣吗?”
刘交稍稍愣神,旋即附和着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只可惜那陈胜如项籍,不能容人,否则未必就会败于秦军之手,落得个尸骨无存……”
刘盈轻声叹息,明知故问:“不知葛婴可有子嗣存世?”
刘交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却不知,恐怕没有了,毕竟陈胜手段狠辣……”
刘盈笑笑,斩钉截铁的说道:
“朕倒是不这么认为,所谓天不绝忠良,葛婴必然还有儿孙存世!”
“这样吧,四叔不是说刘郢客惫懒顽劣,不堪大任吗?”
“正好,寻找葛婴后嗣的任务就交给他了!”
“朕封他为采访使,不止寻找忠良之后,同时也巡查天下,采访民风民情!”
刘交顿时大喜,他家老二如今被长安城这个花花世界迷的睁不开眼,一改从前那种勤学好问的样子,终日流连青楼酒肆,属实是让他操碎了心!
但这样其实也好。
毕竟他还有刘僻非这个长子,其余诸子顽劣一些,也免去兄弟相争。
不过顽劣也要有个度,如今有个正经事,他也算是稍稍放心。
因此,刘郢客自然是满脸不情愿,直到他牵着的那个小孩用力摇了摇他的手,他才慢悠悠的走过去拱手说道:“臣,遵皇帝陛下之命……”
刘盈的目光顿时被那个约莫五六岁,梳着牛角辫,有些地包天的小孩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