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月氏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时候,老上单于也同样注意到了远处沙丘上的月氏和汉国联军。
这时候,他知道自己很难跑了。
虽然他的马比其他人的马都好,即便是此刻同样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但依旧能够策马奔腾,带着他飞驰而去。
只可惜还能跑不假,但只能跑一点点……
毕竟远处的敌人有备而来,马匹的体力要远远超过他们,就算是此时立刻跑,也必然会很快就被对方追上。
所以,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比如,拼了!
匈奴男儿,只可站着死,哪可跪着生!
只不过不包括他,毕竟他承载着大匈奴的未来!
所以老上单于策马而立,大声呼和:
“大匈奴的勇士们,你们怕死吗?”
“不怕!”
“好,冲过去,证明你们的勇气!”
老上单于说完,从身边亲随手中抢过狼头战旗,打马如飞。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照耀在他的头顶,战旗迎风飘荡,大纛上一只狰狞的狼头似欲噬人。
这面大旗,是匈奴大单于的象征,曾经激励这无数的匈奴人为之拼死奋战!
如今迎风猎猎,让那些有些畏缩的匈奴人血性陡增,立即爆发出狼嗥一般的大叫。
匈奴人涣散的军心、低迷的士气,被老上单于这一行为激励的一扫而空!
热血逆流而上,勇士势不可挡!
一时间,战马嘶鸣,蹄声隆隆,匈奴人虽然只有数百,气势却直如千军万马!
沙丘之上,虽然眼中充满仇恨,但月氏王的心中却情不自禁的闪过几分怯弱。
这样的场景,依稀让他回忆起了他的少年时代。
那时候的匈奴人,也是在那面黑色的狼头大旗之下,对人数比他们多,体型比他们剽悍,战马比他们雄壮的月氏人发动了冲锋!
而最终的结果,却是月氏人失去了一半的疆域,他的父亲被冒顿生擒,五马分尸在了这片月氏人的兴起之地!
如今,过往的记忆充斥脑海,月氏王只觉得之前自己燃起的复仇烈焰,在一点点熄灭,渐渐一片冰凉。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如月氏人这般怯懦!
在他身边,周亚夫冷冷一笑,戴上白色马尾装点的铁冑,拉上护面甲,长剑斜指。
“冲!”
言简意赅,但军令本应如此!
于是,早就等的不耐烦的戎狄骑兵顿时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匈奴人势不可挡,但那又如何?
战吗?
战啊!
这帮跟随周亚夫追击老上单于的戎狄骑兵多是三十多岁的老兵,人数虽然和对面的匈奴人相差仿佛,但论起不怕死来,对面的匈奴人只是个弟弟!
毕竟从他们牙牙学语开始,家中的父兄就教导他们,戎狄人以三十五岁前战死为荣,病终于床榻之上为耻!
因此,在他们娶妻生子,成功让传承自祖先的血脉得以延续之后,他们的人生就变得灰白一片,目标也简单明了。
杀敌,赴死!
他们已经死去的父兄,以及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等着他们,让对方等急了,可不好!
只可惜老戎狄这种传统被商鞅不齿,乃至于深恶痛绝,变法之后,秦国哪怕征调七科谪之人作战,也不再征调戎狄骑兵作战,任他们窝在陇西荒原放羊种地……
甚至于到了灭楚之战的关键时刻,也依旧没有这些一心求死的老戎狄什么事……
里坊之中的秦人家家缟素,他们就只能蹲在墙根下抓虱子晒太阳……
急,急得要死,但也无可奈何。
后来秦国就亡了……
新来的汉国不知道戎狄底细,因此征召他们作战了几次。
终于,里坊之中的老戎狄也变得家家缟素,那些失去父亲、兄长的儿童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
虽然诡异,但却人人欢欣鼓舞,前仆后继。
直到几年前,朝廷颁布新政,强令老戎狄们移风易俗,态度很是粗暴。
诏命上要求他们在出战的时候,必须严格听从号令,什伍互保,战死率超过一成,则全体连坐,全家老幼倍其赋!
嗯,就是不光不发抚恤金,反而要征收一倍的人头税!
汉承秦制,有所改良但却不多。
士兵上战场时虽然不再是贷款,也就是欠下两颗人头,但若是士伍的杀敌数比不过战死数,则不仅不记功,而且从军官到士兵还要接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