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草原,昭武城(今甘肃临泽县)。
这里位于河西走廊的中心点,水草丰茂,土体肥沃,历来就是东西方商贸往来的一个重要节点。
当然了,最早的时候丝绸之路其实叫做玉石之路。
因此昭武城的建城历史可以追朔到夏朝之时,来自西域的和田玉就是经由此地,源源不断的流入中原。
月氏人兴起之后,将乌孙人赶走,夺此地为己有,后来乌孙人借着匈奴人的势力,再度复国,重新定都于此。
而后随着汉朝建立,乌孙和月氏人休战,昭武城这座丝绸之路上的重要节点,一如后世位于马六甲海峡的新加坡一样,成为了丝路上最闪耀的一颗明珠。
而现在,这颗明珠正处于战争的阴霾之中。
顺着一丈多高的城头上向外望去,犹有点点残雪的草原之上,遍布着匈奴人的毡帐,鸟鸟炊烟中,随风而来的满是炖煮牛羊肉的香味。
于是,城中的乌孙人开始咬牙切齿起来。
匈奴人炖煮在锅里的牛羊,是他们舍不得吃的牲畜!
而被匈奴人关在帐篷中,日夜凌辱的女人,是他们的妻女姐妹!
因此,这就是即便昭武城孤城一座,但乌孙人也决不投降的原因!
嗯,更重要的是,城破之后匈奴人必然屠城……
此时太阳升起,阳光直射下来,群山之间白雪皑皑,景色美不胜收,但守城的乌孙人却并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
无他,匈奴人又开始进攻了。
好在战争开始之时,许多从丝绸之路东归的汉人商旅在昭武城修整,因此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以及他们从更西边采购的异域奇珍不落入匈奴人之手,这些商人经过短暂商议,将商队的护卫集中起来,成立了一支汉人志愿军,指挥乌孙人加固城防,修建诸般守城工事。
比如将城中平民居住的窝棚拆了,用木板加高城墙用作遮挡匈奴人箭雨的掩体。
再比如用黄泥混合草梗制作泥砖,修葺女墙,利用砖垛间的垛口用作守御士兵的了望孔和射击口,同时不忘修建临时的角楼和望楼,随时监视城外匈奴人的动向。
更有甚者,这些天趁着下雪,匈奴人的弓弦受潮无法发动攻击之时,城墙上还修建了一排战棚,延伸出城墙之外,可以从攀爬城墙的匈奴人背后发动攻击……
因此,这也是匈奴人屡攻不下昭武城的原因。
于是,当黑压压的匈奴人纵马驰骋,利用他们卓绝的箭术,不断向城头射击的时候,昭武城中响起一片大声指挥防御的声音。
这声音有汉语,也有夹杂着希腊单词的波斯语,不过更多的还是乌孙人那独具特色的印欧语。
万马奔腾中,箭失如雨,不断有人中箭倒下,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哀嚎,但旋即就消失在这铁与血组成的交响乐中。
昭武城头,守军也在还以颜色,远用固定在墙头的老式床弩,近用滚木、礌石,不时有匈奴骑兵被穿成了糖葫芦,也有那些被匈奴人当做战奴强攻登城的‘白首军’惨呼着坠下城头,摔成一具具血肉模湖的尸体,断掉的抓钩,折断的攻城梯散落各处。(注1)
一辆硕大结实的冲车在近百名白守军的扶持下冲向城门,拼尽全力撞击着厚重且覆盖有金属板的城门,冲车上方安装有扇形护板,使得石块砸上去、弓箭射上去都不能伤害到下方推车的白守军。
这是匈奴人从前秦那里学到的攻城技术,只可惜在昔日和汉军作战的时候,他们大多没来得及近距离攻城,就被汉军远程武器杀了个七零八落……
但这种技术在河西之地,却无疑十分先进!
因此那一下下的撞击,让城头防御的乌孙人也变得心跳加速。
只不过那些指挥若定的汉人商贾却丝毫不慌,毕竟汉国是一个全民皆兵的古典国家,即便是商贾也接受过军事训练,早在开战之初,他们就让人将城门堵死了……
嗯,商人是七科谪之一,从前秦开始就是每战必征发的炮灰,虽然现在汉国打仗不征发他们,但所谓天晴还要防下雨,因此多学一些也没什么。
反正技多不压身,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
而在这些汉商的指挥下,城墙上扔下一个个尖底的陶罐,砸在冲车的护板上摔得粉碎,随即一支支火把扔下,冲车慢慢开始燃烧了起来。
只不过在澹澹青色的烟雾中,香气扑鼻……
这些陶罐中装的不是石油或是汽油,而是香油,也就是用芝麻制作的油脂,这种油在古人不掌握用石油制作火油之前,是和苎麻压榨的油脂一起,充当纵火的原料。
所以当年赤壁之战时,曹老板很有可能就是闻着扑鼻的油香,被烧的灰头土脸,狼狈逃窜……
城门口,冲车边上,火势开始蔓延,那些身上溅了油的白首军因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皮裘兽袍,顷刻间变成一个火人,嘶吼着满地打滚,想将烈火压灭。
而城上的守军则丝毫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趁着他们失去了冲车护板的遮挡,一块块滚木礌石砸下,瞬间就将他们砸的血肉模湖。
这就是战争。
用鲜血和生命浇灌出的恶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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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城北,一条冬日冻结的溪流旁边,象征着大单于身份的十二个哈那的王帐如同一座矗立的宫殿。
足以容纳百人的王帐之中,此刻只有七八个人,但这几个人,就是如今整个漠北草原和半个河西走廊的最高主宰。
纯白色熊皮铺就的厚实地毯中心,火盆熊熊燃烧,哔波作响。
老上单于坐在主位上,左拥右抱着两个跪在地上,容貌类似,但年龄有所差异的女子。
这两个只着小衣,袒露胸膛,露着白生生大腿的乌孙女人,一个是乌孙王的女儿,另一个则是乌孙王的其中一个妻子。
亲,母女……M..coM
但老上单于却丝毫没有就此满足,一双怒气冲冲的眼睛狠狠瞪着面前众人喝道:“不要再说了!大匈奴的勇士来到河西狩猎,若是没有大获全胜就回师草原,有何面目去见家中的族人?”
迎着老上单于如饿狼般凶狠的眼睛,诸如左大都尉这样的权贵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低下头颅满是谦卑,就连狎弄身边乌孙美女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毕竟,这可是个狠起来连自己亲爹都杀的家伙!
谁人不怕?
老上单于环视一周后,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弑父这个罪名是把双刃剑,既让族人离心离德,但又能够震慑住他们,让他们唯命是从。
当然了,前提条件是他不能露出丝毫软弱,以及带领大家吃肉!
如今匈奴人在他的带领下闪击乌孙成功,夺取了数不清的牛羊马匹,以及那些屁股如同绵羊般肥硕的乌孙女人,他的威望已经不输于他那死去的父亲了!
如果能够攻破昭武城,杀光城中数万乌孙男人,再抢走那堆积如山的黄金珠宝,他的威望必将空前绝后,配得上那一句撑犁孤涂大单于!
所以,绝对不能就此半途而废!
于是在老上单于的眼神授意下,同为挛鞮氏一员的左谷蠡王立刻大声说道:“大单于说的是,若是就此退兵,我等的面子往哪放?”
“况且,乌孙人虽然战败,但却并未臣服,重要的是他们的男人还都活着!若是大匈奴撤兵,无疑就是对他们示弱,那些至今如狼般盘桓在旷野上的乌孙男人,必然会集合起来,抢夺他们失去的牛羊和女人!”
“这种胸脯比牛还大的女人,你们舍得被他们再度抢回去?”
他说完,抓过身边一个深目高鼻,皮肤白皙的乌孙少女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于是在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不绝于耳的裂帛之声,旋即在一个个被剥成白羊的乌孙贵女的无声哭泣中,匈奴权贵们用自己的喘息表明了他们战斗到底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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