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刘盈背着手熘熘达达走入,目光在两个酒鬼的脸上逡巡,同样一言不发。
然后,他就亲眼见证了兄弟阋墙的一幕。
“都是你爹逼我喝的……”
“都是他诱骗的乃公……”
四目相对中,刘邦气呼呼的说道:“就知道你小子靠不住!从小的时候就是如此!总是让我背锅,让老头追着我打!”
卢绾用力一拍桌子:“放屁!哪次你闯了祸不是赖在我头上?你摸着良心说,老头揍你的次数多还是凑我的次数多?”
良心?你觉得我爹还有这东西?太天真咯……刘盈双手抱臂,一言不发,只是嘴角挂满讥讽的笑容。
于是,刘邦立刻转火:“你这竖子要是敢告乃公的刁状,乃公一定饶不了你!”
刘盈摊开手:“晚啦!我写给我娘的信已经连夜发了急递……毕竟娘说了,天大地大,娘亲最大,让我将岭南见闻事无巨细的写信告诉她……我就只有从命咯!”
….于是,刘邦看向卢绾,面面相觑,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就此破灭……
完了,一世英名毁于竖子之手!
刘邦倒是不怕吕雉唠叨,主要是立有字据,盖有印章,到时候吵起架来,这必然是吕雉用来攻击他的一个杀手锏!
毕竟女人都是点穴高手,吵架时戳人死穴的技能都是无师自通……
至于飞鸽传书,让沿途的邮传拦下信札也不是不可能,但一想到自己要被刘盈要挟,刘邦就宁愿被吕雉抓个把柄!
于是他破罐子破摔起来,拍拍桌子:“不想啦,吃饭!”
……………………………………
徐闻县,榨糖厂。
这里是刘邦此次出巡最后的一站。
田连阡陌,内里生长着如同森林的甘蔗园他看过了;人流如织,随处可见蛮夷商旅的集市他看过了;帆樯林立,千舳万艘繁忙异常的港口他也看过了。
岭南,再不是那个让人畏之如虎,丈夫早夭的烟瘴之地。
这里,生机勃勃,一如此刻新升的汉国一样,蓬勃向上,如日方升!
只是刘邦看了看自己羸弱的双腿,脸上神色莫名,汉国如日东升,而他这个太阳,就快要落山了……
好在,帝国后继有人。
下一秒钟,刘邦看着斜坐在马背上,翘着腿吧唧吧唧嗑瓜子的刘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威严呢?
为王者的威严呢?
刘邦咬了咬牙,决定回去之后找个机会揍这小崽子一顿!
这,绝不是打击报复!
刘盈对此浑然不觉,只是将手中最后一把瓜子放回腰包,然后跳下马背,等着刘邦的马车停稳,然后陪这两个好奇老头在自己的榨糖厂里转一转。
…………………………
“这就是你说的糖霜?”
“对呀,这不是骗人的吗?”
刘邦和卢绾分站左右,保持同样的姿势,伸出手,指着盘子里放的红糖满脸质疑。
“对呀,这就是糖霜,没错的。”刘盈轻轻点头。
“还敢狡辩!”刘邦口中怒斥,心中狂喜,也许这就是个打击报复的机会!
于是他做出一副愠怒的样子:“何谓霜,秦风有云,白露为霜。所以霜最少应该是白色的吧?你这是白色的吗?”
这老头跟我抠字眼是吧……刘盈满脸无奈,毕竟糖液没有经过离心机处理,虽然经过吸附杂质,但依然会有糖蜜残留,因此颜色发红。
嗯,古人所说的糖霜,其实就是后世的红糖……
比如宋代王灼《糖霜谱》:凡霜一瓮中品色亦自不同。堆积如假山者为上,深琥珀次之,浅黄色又次之……
至于《天工开物》所谓的黄泥水淋糖法,应该是宋应星道听途说写进书里的,和真正的制糖方法有很大的误差。
不过在刘邦洋洋得意的和卢绾相视一笑中,刘盈云澹风轻的说道:
“爹啊,你有没有想过,那就是我说的糖霜,其实不是指的雪白如霜,而是这个糖的名字,就叫做糖霜。”
“嗯,就像是我娘很喜欢吃的老婆饼,里面没有老婆,爹你喜欢用来下酒的夫妻肺片,里面用的不是人的心肺……”
于是,卢绾愣住不动,刘邦则满脸呆滞,一副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的样子。
不过他还是气呼呼的说道:“抛开别的不谈,你起这个名字,不就是用来骗人的吗?我就问你,这种糖霜和别的红糖,价格是不是更贵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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