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哪里缺粮食了?”
听到刘邦的话,就连刘太公也愣住了,他怔怔的看着刘盈,等待着刘盈的解释。
他这几年虽然生活在新丰城里,偶尔种点菜锻炼锻炼身体,并不会和往常那样躬耕于农田之中,但农家学派这两年在刘盈的有意扶持下,重新延续了下来,所以他这个老农家自然对于天下的农桑之事有所了解。
随着和匈奴人以及东胡人的牲畜贸易,再加上自己这边的繁育,汉帝国管辖的这些郡县的农户基本上都实现了牛耕,即便是许多贫穷一点买不起耕牛的,也可以在县府为主导成立的农业互助组中租赁耕牛,不想交钱的话,事后还可以通过庸耕或是修建水利道路等工程还债。
因此,有了牛耕,再加上曲辕犁、耧车,以及其他的铁质农具,之前因为战乱而撂荒的农田全数复垦了出来,而此时的人口却相比于秦朝时期减少了接近三成。
所以,除了那些因为天灾而减产或是颗粒无收的地方,很多地方的人家日常食用的粮食都是三年前的陈粮!
重要的是,和秦国时期收‘泰半之赋’相比,萧何制定的是轻徭薄赋,养民生息的国策,为了鼓励人口繁衍,就连服徭役和人头税都可以通过生儿子来抵消……
萧何财大气粗的原因在于提前几十年实行了盐铁专营,每年卖盐获得的利润,基本上抵消掉了国家一半以上的开支。
毕竟这时候重体力劳动比较多,需要重口味来下饭以及补充电解质,人均月消耗食盐的重量多在一斤以上。
如此,再加上从鲸岛源源不断运回来的金银铜这样的贵金属,让如今的汉国依稀有了几分高福利国家的样子……
迎着老刘和老老刘的眼睛,刘盈摊开双手,尬笑一声:
“未雨绸缪,未雨绸缪懂不懂?大父曾经说过,天晴还要防下雨!现如今这几年不缺粮食,主要是没有什么大型战争,壮劳力们大多都在家中务农,还有就是风调雨顺,才使得粮仓满溢!这种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吗?”
持续不下去的……刘盈一脸征询的看着刘邦,手指向北指了指,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他前些年在匈奴埋下的名为‘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了,就是通过和匈奴人的官方贸易,他成功让靠近榷场的白羊王部富了起来。
这样,其他的匈奴部族,包裹冒顿本人在内,都惦记上了白羊王这头肥羊。
前段时间刘盈听说过,白羊王的一个部落被人洗劫屠戮一空,而白羊王前去找冒顿主持公道,却并没有得到公道。
所以,白羊王和楼烦王以及和他有姻亲的须卜氏结盟,已经不怎么把匈奴王庭放在眼里了。
嗯,须卜氏是匈奴三大贵姓之一,世袭左右大且渠,其中左且渠主掌政务,右且渠主掌战事,各自拥有一个万骑长的兵力。
而且刘盈还听说,冒顿自从在马邑之战过后,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这也导致了他在崇尚勇武的匈奴人中威望下降,许多匈奴贵长都开始暗暗和自己有血亲的王子联络,试图染指大单于的位置。
等到冒顿死后,匈奴即便不会立刻变得四分五裂,但至少也会面临着一场权力洗牌,内战是免不了的。
这样一来,汉国就有了介入匈奴纠纷,止战宏义的理由。
所以,在这种人道主义救援下,再多的粮食也不够那些集合起来的十万,乃至几十万的军队消耗。
和刘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刘邦虽然还是有些费解,但隐约猜到了什么,于是笑呵呵的和刘太公闲聊了起来。
这时候的匈奴占据着阴山以南的河套平原,兵锋的最前端直指关中腹心之地,属于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了。
而且他那个‘大丈夫当如是’的目标也曾经北击匈奴,将帝国的疆域拓展到了阴山以北。
刘邦自忖不比对方差,毕竟他俩算是同龄人,他还能夜夜笙歌,而对方已经长眠在了地下……
所以,汉匈一战必不可免!
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想和匈奴人干一票大的,粮食自然是重中之重。
昔日秦国之所以能够最终战胜楚国,就在于有关中和蜀中这两个大粮仓,支撑的起王翦囤积重兵于前线,和项燕比拼国力,硬生生的将楚国耗死了……
这,是个无解的阳谋。
刘邦思忖,若是真的如刘盈所说的那样,日南都督府下辖着一个可以一年三熟,总面积不亚于成都平原的三角洲,那就相当于是在现有的基础上,再次增加了一个大粮仓!
这样,就越发胜券在握了!
刘盈搞定了刘邦之后,继续站在刘太公身后帮他捏着肩膀,只是心中长叹,他没有明说的一个点,在于现如今的温暖潮湿维持不了多少年了。
最多再有个七八十年的样子,上林苑里可以养活柑橘、荔枝的盛景将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冰期的寒冷和干旱。
比如汉武帝元光四年,夏四月,陨霜杀草。
农历的夏四月,相当于是阳历的五月,也就是说,关中的五月份,后世人穿着短裤背心嗦冰棍的季节,下雪了……
无独有偶。
元狩元年,十二月,大雨雪,民冻死……
元鼎二年,三月,大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