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以北,龙城(今外蒙古鄂尔浑河西侧的和硕柴达木湖附近)。
茫茫的戈壁草原上,此刻遍布着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马队。
和印象中草原人都住在蒙古包样式的帐篷不同,匈奴人掌握着简单的筑城之法,比如每年召开祭天大会的龙城,就是三座连成一排,均设有城墙、环壕、角台的小型城市。
三城相连,分别代表着匈奴人进行的三种祭祀,既祖先、天地,以及鬼神(注一)。
只是往年间这片水草丰美,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好地方,如今到处可见裸露的土黄色地表,狂风吹过,沙尘乱舞,湛蓝的天空瞬间变得昏黄一片,颇有几分末日废土的感觉。
开春以来,草原一场像样的雨水都没有下过!
所以往年很多在远方放牧的部族,此刻也派人携带着牛马骆驼赶到了龙城相会。
在这里,他们祈求天神和祖先庇佑,让旱灾早早过去,否则的话牛羊必然会大片大片的饿死,而人也同样活不下去!
龙城向南,靠近塔米尔河的地方,洁白的帐篷邻水而建,其中最显眼的自然是冒顿那占地十二个哈那的大帐。
只是让很多从没有见过单于的匈奴牧民奇怪的是,围绕在单于大帐之外的,并不是匈奴武士,而是许多虽然穿着兽皮,但头型却做中原人模样的精壮男子。
这些人,有的是冒顿颁布止杀令后幸存下来的九原郡郡兵,也有的是秦末中原大战,所以逃到草原上谋生的边军。
冒顿将他们编入自己的卫队,不仅送给他们帐篷和牛羊,而且还有匈奴女子做妻妾。
所以这些人对冒顿的忠诚度,要比许多匈奴人更高……
嗯,这一时期其实并没有什么民族主义,人们追求的不过是活着而已,一如刘盈从草原招募的娄烦骑兵和匈奴骑兵一样,活着,更好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此刻冒顿听着各部落汇报的情况,脸上充满了哀伤的神情。
十年积累,毁于一旦!
凭借着他过往几十年的经验,此时距离草原上的雨季,还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人可以节约用水勉强度日,但草不能,缺水,再加上毒辣辣的太阳,草叶看上去绿油油的,但其实一碰就碎!
草没了,牛羊只有死路一条,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此刻让冒顿感到愤怒的还有一件事。
河西乌孙!
他本来以为自己击垮了月氏人的主力,凭借着乌孙人的实力,足以将残余的月氏人全部赶出河西草原。
这样一来,匈奴人就可以通过乌孙人,间接掌控着那一大片水草丰美的地方。
和依赖自然降雨的草原不同,河西之地靠的是冰川融雪,所以即便是不怎么下雨,旱情也不是太严重。
如果乌孙人掌控河西的话,匈奴人就可以靠着乌孙人的牛羊度过这次灾难。
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如同丧家之犬的月氏人突然爆种了,和气势汹汹的乌孙人打的有来有去(菜鸡互啄)。
这不仅让乌孙人没有余粮支援匈奴,也遏制了匈奴向西延伸过去的触角,使得他们无法获取极西之地的强力武器。
冒顿虽然招募了不少的中原人,但要想冶炼金属,需要的不仅仅是冶金,还有勘探矿产以及其他的配套技术。
所以这时候匈奴人手中的武器,大多是从秦国府库中得到的战利品,坏一件少一件,支撑不起他们再一次远征月氏人。
毕竟冒顿的眼睛,此时盯着的是南边的邻居。
从南方来的中原商人说了,新兴的汉国解散了军队,给参与战争的士兵发放了大量土地。
邻居屯粮我屯枪。
此刻,正是南下的好时机!
冒顿斥退了那一张张哭丧着脸,请求支援牛羊的部族首领,让人去将萨满巫师找来。
他想要听一听对方的建议。
怎样的祭祀,可以让祖先给予他们南下攻打汉人的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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栎阳城西,驼铃响叮当。
去年趁着大雪封山前去往西域的商团,此时趁着冰雪消融,天气不热的时候一路跋涉而回。
堆在库房里腐烂发霉的老式皮甲,如今换成了数不清的玛瑙玉石、挂毯香料,以及马匹骆驼和充满异国风情的胡姬和乐器。
当然了,在赏猫大会上满心羡慕迫切成为猫奴的人,也看到了站在骆驼头上,那一只只形态各异的猫猫……
刘盈拉着满脸大胡子的萧同蹲在阴凉地,向他询问着抗乌援月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