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整个宅院中,漆黑一片。
季布摸黑走入朱家的卧房,但却并没有看到朱家本人。
就在他有些失落的想要离开的时候,朱家的义子田仲自耳房走出,躬身行礼:“先生是在找我父亲吗?”
田仲是楚国的游侠,因为仰慕朱家的为人,于是以对待父亲的方式侍奉朱家,甘愿成为朱家的义子。
季布点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按照他现在的身份,需要尽可能的少和别人产生纠葛,这样万一他被官府擒拿的时候,朱家满门也有脱罪的可能。
田仲却浑然没放在心上,所谓游侠,急人所急,赴士之厄困,看中的是义气和名声,生与死的根本不重要。
他悄声说道:“先生稍安勿躁,父亲多日前就已经动身前往雒阳为先生开脱,想来要不了多少时日,先生必然可重回天日之下。”
季布再次点头,旋即回礼后慢慢转身离去。
在他心中,其实是笃信朱家能解救他的,但此刻一个天赐良机摆在了他的面前,自然也不容错过。
汉太子刘盈虽然年幼,但这些年的名声也不小,和蔼宽容,仁而爱人,尤其是江湖上流传着他的一个名号。
小信陵君!
如果能投入刘盈的门下,想来肯定能摆脱此时的窘境!
嗯,刘邦不是说窝藏者夷三族吗?
到时候看他怎么夷!
一时间,虽然处于逃亡之中,但季布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满满的促狭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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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北郡,博阳(今山东泰安市)。
烛火摇曳间,刘盈盘坐在蒲团上,捧着一颗比他脸小不了太多的桃子,啃得汁水淋漓。
在他面前,胡乱堆放着一大堆的黄精紫草,以及一个个硕大无朋的灵芝和何首乌。
这些,是他强行拉着吕泽在这里停留的主要原因。
这些在后世里价值不菲的东西,此刻几乎完全是半卖半送,四舍五入等于是不要钱!
而且,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纯天然,无污染!
所以,和这些东西相比,爬泰山看日出和吃彭越上杆子派人送来的巨野泽大鱼,则完全不值一提。
嗯,不爬泰山主要是他懒……
咔咔咔咔之间,一个大桃下肚。
刘盈舔了舔嘴唇,摸了摸肚子,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个。
只是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间,突然浑身紧绷,拼命向后缩着身子。
因乘凉而打开的窗户外,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再也不见踪影!
如此灵动飘逸的身法,绝对不是盗贼亦或是巡弋的甲士!
有、有鬼!
一时间,刘盈想起了很多曾经听过的鬼故事,自己把自己吓得瑟瑟发抖。
只是还没等他舍弃掉尊严,呼叫吕泽陪他一起睡的时候,整个房间内,突然亮了许多。
“罪人季布,见过太子殿下……”
摇曳的烛光下,刘盈面前出现了一个跪倒在地的身影。
嗯?原来是人啊……刘盈轻轻松了一口气,旋即猛然瞪大双眼。
季布?
难不成是那个一诺千金的季布?
他来找我干什么?嗯,对了,他现在是个通缉犯……刘盈默默点头,心中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但脸上却不露分毫。
他明知故问的说道:“你说你是罪人?你有什么罪啊?”
季布愣了一下,弱弱的说道:“不该襄助霸王,对抗汉王……”
刘盈摇了摇头:“那算什么罪过?两军交战,各为其主罢了……况且,楚军中为汉臣者也多不胜数,要是曾经在项羽麾下为官就有罪的话,那要杀多少人啊!”
季布昂起头,注视刘盈良久,心中震撼如惊涛骇浪。
虽说他觉得这是个机会,但其实说实在的,他心中同样充满忐忑。
毕竟无论是朱家前往的刘邦那里,还是刘盈这里,主动权都掌握在对方手中。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但他之所以选择来刘盈这里冒一次险,就是前者会连累朱家满门,而后者大不了只死他一人。
现如今,看来他是多虑了。
小信陵君,名副其实!
刘盈见他不说话,于是轻声问道:“你大晚上跑过来吓人,就是为了说一句自己是罪人?”
季布猛然匍匐在地:“布,愿托庇于太子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