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葬。”
…………
泜水大营。
大胜之后,全军杀牛宰羊,开始犒赏全军。
韩信的帅帐之中,站立的众将在依次汇报着自己的斩获和俘虏的情况。
只是韩信有些心不在焉。
此刻,他在等一个人。
李左车。
他从张耳口中已经听说了这个人的事迹,虽然在品德上有些瑕疵,但这不重要。
汉王帐下,可以重用一个盗嫂受金的陈平。
那么作为左丞相,招募一个朝秦暮楚之人又有何妨!
况且,此人确实是有些本事。
如果陈馀听从了对方的计策,他这边虽然也能打赢,但却需要花费不少的力气。
而且,李左车的作战理念,和他的隐约有几分契合。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也许这个人,说不定会带给他几分意想不到的收获。
片刻之后,五花大绑的李左车出现在韩信帅帐之中。
在曹参灌婴等人惊诧的眼神中,韩信大步上前,解开李左车身上的绳索,并邀请对方面东而坐,他自己则是毕恭毕敬的面向西,坐在下首。
这种坐法,通常只出现在身份悬殊很大的两人之中。
比如父子、君臣,以及师徒。
韩信拱手问道:“先生可知,在下今日为何能胜?”
李左车晒然一笑:“兵家云,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只是可一不可再。此战,将永成兵家之绝唱!”
韩信则摇头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就像太子殿下所说,学我者生,像我者死。后世之人,定然更胜前人……”
李左车点点头表示赞同,旋即笑着说道:“将军此战虽然获胜,但似乎没有料到的是,汉军之精锐,已然冠绝于天下!”
一旁的曹参等人不禁面露喜色,让敌人承认自己的强大,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韩信正色问道:“仆欲北攻燕,东伐齐,不知先生有何教我?”新笔趣阁
仆,是将自己比喻成了对方的仆人的一种谦称。
李左车微微侧身而拜,意思是不敢受韩信这样的说法。
他在曹参等人的目光炯炯中说道:“我听说‘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如今我不过是一介俘虏,哪里有资格再商议国家大事呢?”
韩信摇头说道:“仆闻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愚于虞而智于秦也,用与不用,听与不听也。”
“赵国若是采用先生当日所说之策,料想必然不会有今日之惨败。先生心中但有所想,今日可尽情畅谈。”
“此地,没有什么将军和俘虏,只有我这个后学小子,和先生这个前辈。”
李左车面上露出几分诧异之色,说实在的,他痴活了近五十岁,却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礼遇。
既然如此,他再藏着掖着,就太不够意思了!
于是李左车也正色说道:“我听人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也因此,即便是圣人,有时候也会听从狂生的建议。”
“今将军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阏与,一举而下井陉,不终朝破赵二十万众,诛成安君,擒赵王歇。名闻海内,威震天下!”
“这是将军的优势,也是汉军的优势。”
“然而汉军经过此战,军资粮草损失不小,将士也多有伤亡。若是用如此疲惫之军,强撼燕国之坚城,恐怕是不能在短时间内打下来。”
“如此,见到弱小的燕国能抗衡汉军,那么强大的齐国,自然不会甘心臣服,一定会拒守边境,想办法自强起来。如果燕、齐两国始终坚持不肯臣服,那么,汉、楚双方的胜负就很难断定了……”
“我是个愚笨的人,但还是认为要强兵夺国,是一件错误的战略。兵家云,善用兵者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
李左车说完,帅帐之中陷入沉默,曹参眼光闪动,觉得对方似乎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什么。
韩信长揖而拜:“还请先生教我。”
李左车再次说道:“为今之计,莫如案甲休兵,安抚赵国阵亡将士的遗孤。并且派出小股军队,驻扎在通往燕国的必经之路上,之后派遣使者劝降燕王。”
“将军坐拥如此强军,燕王必然不敢抗衡,而后,就是在燕国臣服之后,再派说客往东游说齐国。”
“所谓‘兵固有先声而后实者’,就是如此……”
韩信频频点头后看向帐中诸将:“恒山王襄助我军,灭赵有功,且曾经封疆建国之地,就在赵地。”
“所以某想向汉王保举,使恒山王为赵王,镇抚赵地,收拢溃兵,和我等一起北伐燕国,东征齐国……”
在韩信大声说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中,一直冷眼旁观的曹参,嘴角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冷笑。
军中大将手握重兵,如今居然敢向自己的君主,建议封他人为王!
这,就是韩信的取死之道!
张耳此战有功不假,但韩信正常的做法,应该是在战报中描述张耳的功劳,然后暗示刘邦将之封王。
因为,王,必然是王来封!
曹参再度看向张耳李左车韩信,越发觉得今天这件事,更像是一场早有预谋。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引出最后的封赵王,镇抚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