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迎着众人,以及赵王歇疑惑的视线,陈馀不紧不慢的做出解释。
“吾闻兵法什则围之,倍则战。今韩信号称十万,但其实兵力却并没有这么多。且长途跋涉而来,兵老师疲。今如此避弗击,后有大者,何以距之?诸侯谓吾怯,而轻来伐我……”
他对众人所说,不过是只是明面上的一小部分罢了,所用意无非是以逸待劳,持重兵据守井陉。
他没说的是,在汉魏之战中,韩信惯用正面逼迫决战,小股精骑迂回绕后偷袭的方式来作战。
如今,李左车的意思,是用韩信的方式来打败韩信。
岂不可笑?
所以陈馀的想法,就是大军云集,和韩信硬碰硬的打一仗,用消耗战,让远道而来的汉军知难而退。
陈馀说完,出于对他一贯的信任,赵王歇率先表示赞同,而殿中的其他赵国臣子,自然也无可无不可。
毕竟,双方之间尚未真正交手,所有的谋划都不过是空想罢了。
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的时候,自然是看谁的威望更足。
…………
群山之中,一骑飞来。
把守汉军营垒的士兵在远远看到对方装束之后,迅速搬开鹿角,让大门畅通无阻。
此人,正是恒山王张耳。
他在几天前的时候,就悄悄离开汉军大营,独身一人前往赵国刺探。
常山国覆灭之后,张耳昔日的臣子,也多是陈馀的故旧,所以陈馀并没有展开太过的清洗。
于是,当日在大殿之中,陈馀和李左车所说的一切,几乎在半日之内,就被张耳完完全全的搞了个一清二楚。
左丞相幕府中,韩信听完张耳转述,心中大定。
此战可胜的把握,已经从之前的五分,至少上涨到了七分!
如果陈馀真的采纳了李左车的建议,韩信虽然也能应付,但必然要重新调整部署,再次经历好几个不眠之夜了。
不过韩信将胜算上涨两成的原因,并非是因为陈馀的独断专行,而是陈馀的部署,所能表现出他的心理!
汉军虽然号称十万,但其实能打就只有五万,剩下的三万人,只是用来摇旗呐喊的啦啦队罢了……
而这五万精锐,其实还需要再次分兵,保障大军的补给线,不会受到任何侵扰。
嗯,虽说赵军不会从间道偷袭,但在这个乱世之中,强盗,或者是说控制有一定武力的豪强大户,在面对着疏于防范,从自己面前经过的天量财富时,难免不会心动!
事后,只需要杀光所有运送粮草的士兵和民夫,几乎就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毕竟,这是个没有摄像头的年代。
所以,面对着号称十万,但可用兵力只有五六万的汉军,赵军陈馀的选择,是缩起来当乌龟,等到汉军砸不开他的乌龟壳后,自行撤退。
要知道,赵军可是号称二十万,可用兵力超过十万!
这十万人要是给韩信,他都敢直接打彭城去了!
于是,韩信猛然一挥手中令箭。
“擂鼓聚将!”
少顷,曹参灌婴等人顶盔掼甲而来,肃然立在大帐之中。
韩信双眼扫过众人,高声喝道:“骑兵校尉丁义何在?”
人群之中,穿着黑色铁甲,圆脸环眼,短须如针,宛如张飞穿越了的丁义走出,双手抱拳,单膝下拜。
韩信注视着他,一句一顿说道:“命你带领两千精骑,多携我军旗帜,昼伏夜出,先大军出发,从间道入山,待到赵军全军出击之后,趁机偷袭敌营,拔赵帜,立汉帜!”
丁义大声重复一遍后,抱拳应命而去。
韩信接着看向帐中诸将:“今日飨士卒,明日全军开拔,全力进攻赵军!”
曹参和灌婴对视一眼,虽然对于韩信的战法不尽认同,但谋议可谘于众人,可决断必须归于一将。
所以,他们和其他将领一起,双手抱拳,大声应命。
…………
井陉,泜水岸边。
太阳还没有从天边露出的时候,河对岸就出现了浩浩荡荡的军队,他们坐船到达彼岸,开始状若无人的修建起大军营垒。
游骑侦查的赵军骑兵,立刻将这一情报传递到了赵军大营之中。
陈馀不敢怠慢,赶忙带领千余精骑,飞驰到远处查看敌情。
远处,黑压压一片的地方,汉军在早有准备之下,已经利用这段时间修筑好了简单的壁垒,此刻,正在着手进一步的加固。
看着看着,陈馀的脸上不禁泛起了一抹不屑。
汉军,这是来送死了吗?
兵书上说,背水面山乃绝境也!
也就是说,军队在行军作战的时候,不能背靠大河大江,而且面对高山,否则,就会有极大的危险。
说白了,就是除非能正面击退敌人,否则一旦陷入绝境之中,就是必死的局面,连跑路的机会都变得十分渺茫!
在陈馀心中还有几分疑虑的时候,远处的河边,出现了几面飘飘荡荡的战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