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弟,这可如何是好?”
张良微微侧目,像是没有听见项伯的问话,只是在悦耳的丝竹之声,用手中的筷子轻轻打着节拍。
项伯见状,不禁有些唏嘘。
自从韩王成无故被杀之后,他每每见到张良,对方就变得时常有些恍惚。
今天他举办的这个宴会,其实就是想要帮助对方早日恢复过来。
项伯有些不死心的再次问道:“吾弟,你如何看待汉王重回关中?”
张良斜看了他一眼说道:“回就回了呗,我坐着看。”
项梁忍不住笑了一声:“吾弟莫要胡闹,为兄和你说正经的呢?”
张良长叹:“昔日义帝有言,先入关中者为王……然而项王分封之时,却说巴、蜀亦关中地也,可不可笑?”
“如今汉王重回关中,不过是想要得到自己应有的封地,而且汉王已老,绝对没有并吞天下的雄心,所以他攻下关中之后,必然会停止进军,就此留在关中称王,安享晚年。”
他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
“况且,兄长之女,和汉王嫡子定有婚约,不瞒兄长,此子乃弟之学生,聪颖过人,将来必然是汉王太子。如此一来,则父以女贵,兄长也可借助汉王之势,谋求封侯……”
项伯轻轻捻着胡须,沉默不言,项羽虽然是他侄儿,但却对待项氏一族并不宽厚。
说实在的,他自忱仅凭借着这种血缘关系,不能在西楚获得高爵。
故而张良所说的谋求封侯,其实让他颇为心动,没想到当日的随口承诺,如今竟有如此收获!
只可惜当日许婚的不是他的嫡女,而是侍妾所生的庶女,否则,太子的正妻,以及将来的王后之位,也不是不能去争一争!
项伯眼睛微微眯着,决定从今日起,和妻子加班加点,争取再生一个女儿出来,到时候就说是庶女福薄,因病早夭,让嫡女去续上和汉王太子的婚约!
张良虽然不知道项伯心中所想,但却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已经说动了项伯,于是他再接再厉说道:
“吾兄可知河北之变?”
项伯皱眉:“河北之变?吾弟所指,莫不是南皮候陈馀和常山王张耳的战事?”
张良点点头:“正是。”
“陈馀因不满项王分封,于是调集三县之兵,攻打张耳,如今田荣吞并三齐,自立为齐王之后,也调拨了不少齐军前往助阵。”
“如此一来,双方兵力悬殊,张耳战败就在眼前!”
项伯摇摇头:“这种事情与我何干?”
张良压低声音说道:“项王调遣粮草,整顿军马之事,吾兄可有耳闻?”
项伯轻轻点头,虽然项羽没有通知他准备参战,但国内如此大的动作,是瞒不过他的。
张良再次说道:“齐国田荣,乃项王腹心之患,必除之而后快!但此刻汉王征讨三秦,项王很有可能挥师西进,如此,齐国必然做大!”
“当此之时,若是齐国助陈馀击败张耳,迎接赵王返回邯郸,则齐赵必然同盟,吾兄自问,西楚能胜否?”
项伯沉默了一下,虽然他很想说能,但能战胜的前提,是项羽能够打出类似于巨鹿城下那样的惊天大胜。
否则,齐赵两个强国联手,西楚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
尤其是,天下不只有齐赵两国虎视眈眈,西楚若是败了,很有可能如秦国那样,被人瓜分!
虽然西楚强大,或许和他项伯没有太多关系,但若是西楚灭亡了,他项伯就会重新回到楚国灭亡之后的流亡状态。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还是算的很清楚的。
想到这里,项伯看向张良问道:“吾弟有何妙计教我?”
张良说道:“自然是劝说项王北上功齐,而只是派遣一将向西,统帅西方诸国,密切注视三秦动态。”
“其一,齐国乃腹心之患,靠近彭城,变生肘腋,只在旦夕之间!而汉国位于关中,若是东出,首当其冲的是河南王申阳,西魏王魏豹,以及殷王司马卬。项王有充足的时间去静观其变。”
“其二,齐国此刻全力北上,协助陈馀攻击张耳,国内必然空虚。此时发兵攻齐,事半而功倍!”
“其三,若是项王得齐地,则如虎添翼,天下间,再无一国敢有轻视西楚之心,再无一国敢有对抗西楚之胆!”
项伯听着张良的慷慨陈词,不由得频频点头,努力将他说的话记在心中。
不过他旋即皱着眉头说道:“吾弟有如此谋划,为何不亲自说与项王听,反倒要再次说给为兄?”
张良摇头苦笑:“良乃外臣,项王多有不信,此言若是由良说与项王,只怕反会弄巧成拙,会被项王怀疑别有用心,无功而有过!”
“但兄长不同,尽管项王似乎不是很倚重兄长,但兄长毕竟是项王叔父,所说的话,项王还是会听的。”
“大不了,兄长若是得到项王赏赐,分良一些就好了……”
他说完,和项伯对视一眼,忍俊不禁放声大笑。
大堂之中,宾客面面相觑,虽然他们不知道项伯和张良为何大笑,但宴会之上,主人高兴,自然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
夜半无人,张良客居的宅院。
马车辚辚驶入巷子,几个僮仆手忙脚乱的敲门,边将喝的醉醺醺的张良从马车上搀扶着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