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捏着颌下胡须,深以为然地点着头:“没错,弘农王是绝对不会遵守与刘焉之间约定的,不进攻益州?别说是你我了,便是鬼都不信!”
荀谌淡笑:“没错,正是如此。”
刘表恩了一声:“友若放心,我荆襄一定死守襄阳,牵制好南阳的兵力,至于联合刘焉、刘繇之事,便全靠尔等了。”
荀谌欠身拱手:“使君放心,我等必不辱使命。”
*****
益州,蜀郡。
州牧府。
啪!
刘焉猛拍帅案,眼瞪如铃,须发皆张,恶狠狠瞪着下方男子,冷声言道:“你这是何意?莫非在挑拨我益州与南阳的关系?”
“哼。”
审配轻哼一声,面对刘焉的怒火,他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刘使君,凭您的阅历,想来应该清楚,如果双方关系没有裂痕,即便再怎么挑拨,也没有丝毫用处。”
“可如果,这样的关系原本就不切实际,那便证明它的存在,原本便是不合理的,既然是不合理的,又岂能长久?”
“咱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弘农王,能允许在天下一统时,还有益州在别人手上吗?若弘农王当真有这个肚量,只怕就不会只给刘岱个侍中。”
“他应该会展示出足够的诚意,然后刘表、刘繇自然会归顺朝廷,这样才是最快完成统一的办法,不是吗?”
“但使君想过没有,弘农王为何没有这样做?他是真的傻,不愿意给刘岱更高的官职?还是说有别的什么,使君暂时没有想到的目的?”
审配素有辩才,总是能在看似平淡无奇的事件中,找到有利于自己的切入点,从而将整个谈判节奏,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诚如现在......
原本刘焉是非常兴奋的,他靠自己的手段,已经让南阳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了朝廷与自己有约定,绝不会轻易进攻益州。
但是,就在这一刻,被审配三言两语,便将双方之间的约定,就这样产生了质疑,甚至隐隐有要毁约的冲动。
“你这是何意?”
不过,刘焉可不是好相与的。
他可没那么容易上当,成为袁绍手中的工具。
“很简单!”
审配依旧保持镇定,淡然开口道:“弘农王是一个安全感极低的帝王,尤其在经历过董卓废帝杀后的事情后,更加如此。”
“是以,他才会牢牢将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从曾经鼎力相助他的世家中,将土地掌控在朝廷手中。”
“更有甚者,南阳汉庭自成立以来,三公没有了征辟权,所有的官员全都需要通过考课,才能进入到南阳的政权中。”
“弘农王如此这般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限制世家大族的权力吗?他对南阳如此,对世家如此,那么使君凭什么觉得,弘农王会放弃益州不管,遵守与使君的约定呢?”
嘶—!
刘焉惊诧,倒抽一口凉气。
实际上,刘焉自己对于这样的约定,都有些不太自信。
毕竟,南阳皇帝陛下的实力就摆在那里,完全凌驾在众诸侯之上,人家凭什么要遵守这样的约定,舆论虽然是一种手段,但不代表没有破解之法啊。
刘辨这小子都可以把袁隗从万民敬仰的四世三公,世代忠良的位置上拉下来,那么他花点小精力,对付这点舆情,想来也不是太难吧?
难不成......
自己当真要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舆情上?
可是,如果自己单方面毁约,岂不给了弘农王进攻自己的理由,那么自己之前的努力,岂不全都白废了?
纠结!
实在是纠结!
刘焉眉头紧皱,凝视着下方审配:“审正南对吧?”
审配点点头:“没错,正是在下。”
呼—
刘焉长出了口气,轻声道:“袁绍能有你这样的属下,是他的福气。”
审配颔首,揖了一揖:“使君谬赞,配当不起。”
“不过......”
刘焉话锋一转,冷声言道:“尔等可知,我会因此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审配自然明白刘焉的意思,但他依旧保持冷静:“如果使君认定弘农王是不可战胜的,那么自然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可是......”
审配深吸口气,极其郑重地反问一句:“弘农王当真是不可战胜的吗?”
刘焉皱着眉,顺着审配的思路:“至少,从他逃出雒阳皇宫以来,至今没有败绩,而且伏火雷霆的威力,尔等应该清楚,如何能挡?”
“使君。”
审配揖了一揖,神态没有丝毫变化:“当初攻城型弩炮出来的时候,也有人说,没有人可以拦得住弘农王。”
“但为何,没有过了多久,弘农王便发明出了伏火雷霆呢?既然有攻城型弩炮在,又何必花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发明这个东西?”
刘焉皱了皱眉,试探性道:“你的意思是......”
审配点点头:“没错,因为长安革新了城池夯筑工艺,对武关、函谷关的城墙进行加固,这才导致攻城型弩炮,失去了作用。”
“弘农王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才在不得已之下,选择发明伏火雷霆,从而对防御薄弱的城门洞下手。”
刘焉恍然大悟,眼神中闪烁着精芒:“原来竟是这样?”
审配极其淡定地点点头:“没错,确实如此,在下此言只是想告诉使君,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他在革新,我们也在努力。”
“哦?”
刘焉惊诧不已,抬眸凝视着审配:“如此说来,你们已经有了对付伏火雷霆的方案?”
审配倒也没有把话说死:“目前正在实验中,而且效果非常好,不出意外,从明年开始,南阳朝廷的伏火雷霆,就没那么容易起作用了。”
刘焉猛然坐直了身子,急急询问:“哦?到底是什么办法,居然可以防御伏火雷霆,正南可否告知于我?”
“这个......”
审配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后道:“虽然,目前这种技术正在保密阶段,但在下为表诚意,还是愿意告诉使君。”
刘焉拱手,欣喜若狂:“还望正南,不吝赐教。”
“使君,这是全新的城池加固方案。”
审配倒也没有犹豫,直接把事先准备好的方案,递给刘焉:“我们打算烧制石砖,然后再以黄泥浆大面积加固,米浆局部加固,使得城池真正达到固若金汤的程度。”
“米浆?”
刘焉顿时一个愣怔:“拿米浆加固?”
审配点点头:“米浆具有很高的粘性,一旦凝固,坚不可摧,即便是伏火雷霆,也奈何不了它分毫,而且只是在城门洞附近,实际成本,没有想象中那么高。”
刘焉皱着眉,沉吟了片刻。
不得不承认。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案。
石砖砌筑而成的外墙,的确要比素土夯筑而成的更加坚固,如果在弘农王队伍行进路上的关键城池使用,那么完全可以有效阻止他进入益州。
不仅如此,八百里秦川更堪称是天堑,如何配合石砖城墙的防守能力,基本可以保证西川立于不败之地。
不败,便是胜利!
刘焉心思顿时活络起来,长出口气:“你的意思是,我们三方联手,从江东、益州进攻徐州、关中,而由荆州牵制南阳的精兵?”
“没错。”
审配极其肯定地道:“两路并进,一路牵制,而由我家主公横扫幽州后,立刻西进杀入并州,且分兵南下,威逼兖州,南阳汉庭如何能敌?”
刘焉顿了顿,单从战略上分析,的确是个不错的合围策略:“你家主公打了幽州一年,都没有打下来,凭什么明年便可以在短时间内横扫?”
“当然!”
言至于此,刘焉急忙解释道:“刘某没有贬低袁绍的意思,只是事实如此,而且经过一个冬季,刘虞有了缓和之机,必将更加难缠。”
审配极其镇定地道:“在下明白,不论怎么说,使君都不会相信,我家主公有拿下刘虞的能力,但在这里,在下还是要说,刘虞必不能持久。”
“长达一年的鏖战,已经让刘虞把蓟县城中的民房拆了个干净,这个冬天,他们能不能熬得过去,另当别论,就更别提喘息之机了。”
“冬天对于别人而言,或许是喘息之机,但对于刘虞而言,必定是灭顶之灾,这可比我家主公派数千精兵强攻蓟县,要容易得多。”
刘焉自然清楚北方冬季的恐怖,不得不承认,审配说得有一定的道理:“这样吧,你让我好生考虑考虑,然后再告诉你决定,如何?”
审配欠身拱手道:“此事关系到益州的未来,使君自然要好生考虑,在下静候使君佳音,希望使君能做出正确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