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辨端坐上首,其下一干文武分列两旁。
太守唐瑁横出一步,欠身拱手:“殿下,孔氏已经伏法,目前全员关押在天牢中,其下资产已经全部查封。”
旋即。
一旁唐翔递上一卷账目:“这是其下资产的账目,其中宛城、新野、堵阳、比阳等县,共计有水田十七余万亩,庄园八十四处,冶铸作坊七百三十二处,各县铁铺、粮店等一百二十六处,卒徒两千余人,请殿下过目。”
嘶—!
刘辨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一个小小的宛城孔氏而已,家产居然如此丰厚?
他赶忙接过账目,随手展开浏览,顿时心惊肉跳,一脸的难以置信:“一个小小的孔家,居然有如此丰厚的资产?”
唐瑁随口言道:“殿下,孔家以冶铸起家,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家资早已过亿,族中产业更是遍及各行各业,乃是南阳响当当的豪商富贾。”
刘辨自然听得清楚其言外之意,这点东西对于孔家而言,根本就是毛毛雨,不值得一提,或许还有些资产,他们压根没有发现。
刘辨一目十列,缓缓展开。
一方面,他要自己浏览一番,另外一方面,也要将资料,尽可能详细地传递给军师联盟的专家,以方便他们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辩爷。”
片刻后,军师联盟的声音响起:“内容已经全部录制下来,可以翻过了,咱们现在问问具体的截杀细节,看是否有别的世家牵扯其中。”
“好的。”
刘辨长出口气,旋即阖上账目,转而问道:“那日截杀的过程,以及目前调查的进度,是由何人负责?”
唐翔横出一步,欠身拱手:“殿下,事情由属下与仲翔一起负责,孔家是受了关中董卓的蛊惑,这才最终踏上了造反之路。”
“不过,鉴于南阳附近的封锁效果绝佳,董卓的队伍无法渗透进来,因此截杀过程,董卓未能参与,只是派人谋划了截杀过程。”
刘辨细眉微蹙:“此人何在?”
唐翔回答:“在下派人缉拿时,其已服毒自尽。”
鉴于史子眇的情况,刘辨不由反问:“确定已经死了?”
唐翔点点头,极其肯定:“太医王宣亲自验过尸了,乃是服鸩毒自尽,绝无生还可能。”
“恩。”
刘辨这才呼口气,摆手示意道:“你且继续。”
唐翔略一沉吟:“目前唯一存在疑点的,是截杀殿下的那支骑兵,共计有一百八十二骑,但孔家马场只有不到三十匹马,其余马匹应该是从邓家、阴家、李家等处借用。”
“目前虞郡丞正在带人调查取证,查封阴家、李家等士族马场八个,今日应在邓家马场,想来不久便可返回,向殿下详述。”
刘辨一脸的不敢置信:“南阳士族果然暗中帮助了孔家?”
唐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孔本的回答转述:“据孔本交代,这些马匹是各家资助他拉行李逃亡用的,具体目的,他们并不知情。”
狡辩!
明显是狡辩。
不必军师联盟作答,刘辨就已经做出判断。
各家马场中的马,大都是良马标准,拉出来便可当战马使用。
若只是拉行李而已,驽马即可,何必从马场借用?
想来董卓派出来的人,不单单渗透了孔家,甚至有威胁的其余士族,同样被他们游说,甚至还许之以好处。wap.
果然!
军师联盟说得没错。
是时候组建自己的情报体系,对内对外皆有好处。
虽然,目前南阳汉庭还未组建,但与长安汉庭之间的斗争,已然拉开帷幕,而且这仅仅只是道开胃菜而已,将来的手段必然更多更狠。
理想是美好的,道路是曲折的。
想要让大汉真正站起来,当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刘辨深吸口气,摆手示意道:“你且继续。”
唐翔拱手:“喏!此外,孔家的确在私铸兵器,据取证情况来看,早在太平道造反之前,便已经开始,从寰首刀、马槊、铁枪、战矛、铠甲,一应俱全。”
“而且从账目往来上判断,邓家、阴家、李家、冯家等家族,皆与其有生意上的往来,但这些大都是在太平道造反以后,数量从数百到上千不等。”
“从冶铸作坊查获的情况来看,搜出刀范、枪范等数十套,且有专门负责此工作的卒徒,约有一百余人。”
刘辨听得是一阵心惊,更是疑惑不解,心中暗问:“老师,这刀范、枪范是什么东西?还有卒徒,又是什么,不该是铁匠吗?”
军师联盟的声音立刻响起:“辩爷,范是模子的意思,刀范、枪范就是铸造刀、枪用的模子,这些东西等咱们进入冶铸作坊,再仔细介绍。”
“至于卒徒......”
军师联盟的声音略一停顿:“他们是从事冶铸生产的!卒,是指服兵役的兵卒;徒,是指犯罪而罚充公的人。”
“贡禹在汉元帝即位之初,便曾上书说:铸钱的官和铁官使用开铜铁矿的卒徒,多到十余万人!各地铁官麾下,至少有数百卒徒。”
“啊?”
刘辨闻言色变,不由心惊:“让犯罪的人冶铁?他们岂不要闹事?”
军师联盟肯定地道:“当然!史料记载,汉成帝阳朔三年六月,颍川郡阳城铁官徒举行武装起义,参加这次起义的就有铁官徒近两百人。”
“此外,还是汉成帝永始三年十二月,兖州山阳郡铁官徒举行武装起义,这次起义中有苏令等铁官徒二百二十八人。”
“你要知道!”
军师联盟强调道:“颍川、山阳并不是汉朝最大的冶铸手工业地点,他们跟南阳可没法子比较,孔家麾下两千余卒徒,足以证明这一点。”
“专家估计,如果把整个南阳的卒徒全部加起来,恐怕至少得有个七八千,甚至上万,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南阳可是汉朝的全国冶铸中心,这里不仅仅冶铁,还有大量的铜矿资源,可以为汉帝国冶铸钱币。”
嘶—!
刘辨试探性问道:“那这次截杀孤王者......可是孔家麾下的卒徒?”
唐翔肯定地点点头:“没错!孔家在整个南阳有数千卒徒,由于他们地位低下,孔本又待他们极好,因此对于孔本极其忠心。”
“死了多少人?”
刘辨倒是不关心他们造没造反。
毕竟,全都是一帮可怜人,完全是可以原谅的。
他是在担心,若是卒徒死亡太多,势必会影响接下来的冶铁大业:“会不会影响冶铸作坊的正常运转?”
“啊,这......”
唐翔似乎没有想到。
弘农王没有怒骂这帮助纣为虐的卒徒,却会担心他们伤亡,以及冶铸作坊的运转。
愣怔片刻,唐翔赶忙摇了摇头:“殿下放心,死得人不多,大都被陈王殿下抓了活口,完全不会影响冶铸作坊的运转。”
呼—
刘辨暗暗松了口气:“不会影响冶铸作坊便好。”
旋即。
刘辨扭头瞥向下方侧立的陈王,颔首道:“陈王,你立功了。”
陈王刘宠神色忧忧,满目愧色:“岂敢!孤......”
现在,刘宠只要想到自己的贪婪,导致大军差点失败,便后悔莫及。
“嗐!”
他干脆也不再遮掩,横出一步,拱手抱拳:“殿下,孤虽抓获了不少卒徒活口,但却险些导致殿下您遇刺身亡,此实乃罪过。”
“这......”
刘辨微微蹙眉,扭头望向唐瑁,却见唐瑁点点头:“卒徒尽皆披甲作战,装备精良,殿下他不忍到手的战利品丢掉,因此大量派人抓捕,导致身旁兵力不足。”
“在队伍出了林子,即将抵达堵阳县时,殿下遭遇贼子骑兵自杀式进攻,若是士羽、仲翔及时引兵赶到,可能会全军覆没。”
若是在以前,刘辨可能摆摆手,笑一笑,这件事情便过去了,毕竟没有铸成大错,继续深究只会伤感情,这样不太值得。
可是......
经过这半年多的锤炼,刘辨早已明白军纪的重要性。
他登时愤怒,厉声苛责道:“如此重要的细节,你因何不报?”
唐瑁赶忙拱手致歉:“属下知错,还望殿下责罚。”
即便是老丈人,又如何?
该训还是得训!
训自己的老丈人,对其余人的震慑作用更大。
如此机会,刘辨又岂能放过:“功是功,过是过,此二者决不可混淆,你今日可替陈王掩饰过去,那明日又当如何?”
“虽然,此事没能造成恶劣影响,但性质不同,往小了说,不过是包庇而已,往大了讲,却有结党的嫌疑!”
唐瑁惶恐,赶忙一揖,恳切道:“殿下明鉴,属下岂敢。”
刘辨大手一挥:“罚俸一月,以做警示,至于陈王未能严格按照策略行事,导致我部损伤过大,险些毁于一旦,杖责二十。”
刘宠早已领教过弘农王治军严谨,因此也不敢拒绝,应声道:“喏。”
当然,大家都清楚,这种杖责跟没有一样,又有谁敢真的打陈王,弘农王如此责罚,也算是对刘宠法外开恩了。
此一幕,让军师联盟忍不住夸赞:“辩爷,你已经具有一定的领袖气质,继续保持下去,咱们必定可以创造一个强盛的王朝。”
“恩。”
刘辨心念一动,转而道:“五日后,乃是黄道吉日,孤会于南阳登基称帝,暂以太守府为行宫,其余一切从简,尔等各自准备去吧。”1
众文武齐齐拱手:“喏。”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