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杨家少爷的确是醉了,根本不知道方才差点伤到了人,只顾着念着,想着,笑着,哭着,仿佛又回去了那天之前的杨府。
杨府少主人的卧室内鸳帐低垂,炉香尚爇,一片宁静。杨昭遂先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轻轻转过头。心上人程雨嘉背对着他,犹在甜梦。她柔滑的香肩,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杨昭遂眉毛挑了一下,微笑着将口鼻轻轻埋到程雨嘉的颈子后,深深的吸着气。她身上有股香甜和清新的味道,带着股暖烘烘的温润,沁入心脾。他的脸碰到程雨嘉颈后的柔软发茎,登时痒痒的,酥酥麻麻的。程雨嘉被他鼻息喷上,梦中用鼻音嗯了一声,身子扭动着,一双长腿蜷曲又伸直,光滑如丝般扭绞摩擦了几下,又沉入梦乡。
杨家是盘雁世家,以医道称颂桑海,后来杨昭遂才听程雨嘉说起,程家也是医道世家,可惜世事多舛,程父贪婪,用了些不清不白的手段敛财,结果惹了官司,致使家道败落,程父落了大狱,受了刑,没熬几天日子就撒手归天了,家中剩下的发配的发配,落难的落难,好好一个殷实富商世家顷刻间家破人亡,程雨嘉也便辗转流落到了盘雁镇,才遇见了杨昭遂。
程雨嘉生着一对桃花美目,睫毛又长又翘,最是含情。此刻她虽是闭目而眠,但浓睫交错,眉眼间那一股浓浓的慵懒媚意,诱人耳热。杨昭遂痴痴瞧着,想着,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长亭中,春光里,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绝美少女。
他是杨府的公子,文才相貌百里挑一,所以那时候他自信满满地上前搭讪,却全没想到被她当成了纨绔子弟,赏了一记清脆耳光,留了几句责斥,玉人离去,空留了几点余香。可他丝毫没有气馁,反而着了魔,继续追求程雨嘉。不入魔还罢,一旦真个近了身,这才发现,这个美丽的女子简直就是他命中的灾星,将他戏耍得苦不堪言。她说她想要小福山百丈悬崖上的芙兰花,他几乎是摔死了好几回才摘了回来,她含笑接过,却随手插在他的鬓边,捧腹大笑;她说她想吃桑海边上的桂花糕,他就快马加鞭,奔驰了两个日夜,一身的烟尘,差不多成了泥猴儿,风尘仆仆的给她买回来,她只尝了一口,便嫌甜腻,随手给了路边的乞丐;她说她要喝荷尖茶,他问了半个盘雁镇才知道荷尖茶的来历,随即带了自家书童,见天的趁着日头没出来前跑去荷塘里收集荷叶上的露水,等他集了一满坛子送给她,却被她浇给了门前的一株狼佘兰,只道是突然又不想喝了;她临街开了个小小铺子,与人谈笑,却唯独对他不假辞色,可是他却不觉得什么,还因为她貌美如花引来地痞调戏而大打出手,堂堂杨家少爷像个泼皮一样当街厮打,气的杨家老爷吹胡子瞪眼,差点把手里的那根楠木拐杖给生生打断了,可是他却拧着脖子一句话不说,咬牙忍了下来,好似那根拐杖打的不是自个;等他能下地了,一瘸一拐的就去找她,倚着门,他看着她嘿嘿傻笑,而她只是清冷着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过终于不再对他呼来喝去了。BiquPai.CoM
日子久了,就在两人渐渐情深时,她却突然留书说要远行,随即音讯全无。杨昭遂心急如焚,苦苦等了一年,魂不守舍,不知道辞了几家亲事,挨了杨老爷子多少次棍子,都没能换来杨昭遂回心转意,便是认准了程雨嘉,魔障的让杨母心如刀割,以死相逼,才让杨父熄了逼迫杨昭遂娶亲的心思。最后杨昭遂才发现,她就住在不远的巷子中,天天偷笑着瞧他眉心深锁的模样。
杨昭遂还记得,在向她求婚的时候,她说不喜欢杨府的深宅大院,他立刻答应要舍弃万贯家私与她厮守。那一日,他孑然一身离开家,满心欢喜去找她。而那少女却撑起一叶扁舟,远离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