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刺激,让得赵穆顿时皱起了眉头。
好半响,他才慢慢接受。
“陛下……”王植皱眉,想着命人将张载带出来,不过赵穆拒绝了,当初诸葛亮出山,刘备也是三顾茅庐,如今这不过只是一点小问题,怎么难得倒他。
他挥手,示意王植在此等候,便是自己擎着一阵烛灯,兀自没入了幽深的黑暗长廊之中。
约莫走了片刻,在一间昏暗的牢房内,他见着了那个男子。
此刻,那男子正面对墙壁屏息打坐。
他只能依稀看见一副骨瘦如柴的身躯,便是连额头上的头发,三三两两耸搭着,与那乞丐无疑。
“张载?”
赵穆轻轻一唤。
声音在寂静的牢房内显得尤为清晰。
张载缓缓睁开眼睛
深深内陷的眼眶中,如同死寂一般的目光。
他转身。
看向赵穆。
昏暗烛灯下,只隐约可见那张年轻的面容。
“呵!”
见着赵穆那身绫罗绸缎,他嗤笑一声,道:“你可知道,你这身华贵衣衫,可以换多少银两,又可以救下多少灾民?”
在看清张载的一瞬间,赵穆几乎楞在当场。
那张面容,该如何形容,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便是形同枯槁也不为过了。
像那种一百多岁的老头子,身上已经没有了一两肉。
但张载饥黄的面容上,倒是呈现出一副平和的笑容,尤其是那幽深的眼眸,有几分斗士般昂扬不屈的气质。
生活在新世纪的他,早就是忘记了饥荒是何感觉,这么多年,他也从未见过如此骨瘦如柴之人,几乎就是一层骷髅裹着一层人皮了。
昏暗灯光下,这视觉冲击太过强烈。
他咽了口唾沫,轻声道:“你肚子不饿吗?”
张载睁眼,抬了抬眸子,见着赵穆后,他又闭上了,淡淡道:“饿又如何,我不吃那狗皇帝的嗟来之食。”
肚子还在不停抗议,当真是饿到了极致。
但,那饭菜放在地上,他却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依旧是那番闭目养神。
“你为何对当今圣上有如此深的恶意?”赵穆开口问道。
这也算是他心中疑惑所在。
张载这时忽然来了一股气势,他倏地睁开眼,愤恨道:“益州、蕲州、渭州,如今已是饿殍遍地,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若有地狱,怕也不过如此吧。”
“树皮,观音土,这等难以下咽的东西,在那三州之地也不存焉。”
这时,那张载嘲讽的目光落在赵穆身上,“你这衣食无忧的纨绔子弟要不要也问一下,为什么没有粮食不去吃肉?”
何不食肉糜。
赵穆面色慢慢变得难看,他摇头,静待着张载的后文。
张载继续道:“可即便艰难如此,朝廷仍不思抚恤,反而加重苛捐杂税。”
“士绅豪强不纳税,却将所有款项强加到百姓头上,这才造成益州如今的惨状。”
“不顾百姓死活,连连发动对匈奴的战争,如今已经国库空虚,终于到了无可维继的地步。”
“各地起义风波不断,居于庙堂之高,处江湖之远,那狗皇帝可曾真正关心过黎民百姓……”
“你说,值不值得骂?”
说罢,那张载重重叹了口气,眼眸中,那独属于读书人的光亮,也是慢慢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