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子把菜摆好,在一侧坐下。面容姣好,眼里看得出丝丝凌厉。看样子该是个修仙人。
这便是洛笙的母亲洛若夕。
不一会儿,屋里出来一个高大男子,怀里抱着小女孩。
这男人身形中等,个子很高,身上却意外地没有什么气场,眼里竟是与他外表并不相符的柔和。
是江迟,年轻时的江迟。
“爹爹,”小女孩伸着手指着桌上的饭菜,身子前倾想要落地,“星儿可以自己坐的。”
江迟轻轻把小女孩放在座上,像是放下什么易碎物品。
“坐,”洛若夕朝江迟莞尔一笑,“今天尝试了几个新菜品,可算是把年夜饭凑齐了,尝尝看味道如何?”
江迟微微点头,伸手拿起了筷子。
小女孩眨巴眨巴大眼睛,有些委屈道:“娘亲怎么不喊星儿吃……”
洛若夕哭笑不得,夹了满满一筷子的菜放在小女孩碗里,嗔怪道:“星儿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小女孩小脸一别,埋头吃菜。
月亮只剩下一点点的芽儿,院子门上的对联正是崭新的大红色。
西窑城外江迟贴了许多年的对联,写的是当年竹屋一模一样的字句。
屋外一段距离,城中传来爆竹和烟花声响。
小女孩放下碗筷跑到门前。
远处的烟花在夜空绽放,色彩把面前的小院照得微亮。
小女孩回到桌前坐下的时候,看到娘亲把一个深色的坛子放在桌上。
“娘亲拿的这是什么?”小家伙伸手去够。
洛若夕眼疾手快,把酒坛子举高了些:“这个星儿不能碰。”
江迟这才认出来她手上的东西,不禁一愣,笑笑道:“秋露白?”
洛若夕给他碗里倒上一碗,自己倒了一碗,又把坛子封好:“尝尝味道就好,醉了可不行。”
江迟欲伸手拦下,却还是选择不争,只轻轻应她:“也好。”
小女孩看看两人,把视线移到那两碗灯下闪烁亮光的酒上。
晃着晃着,那光变成了西窑城街上灯笼的光。
洛笙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又一次听到了敲门声。
门一开,闯进视线的却是一个大白萝卜样子的布偶。
洛笙顿时一愣。
乱羽把布偶收了回去,露出脸来冲着洛笙一笑:“小馋猫,是我呀!”
洛笙眨了眨眼,视线追着他手里那个布偶不放。
乱羽见状把布偶给她:“从城郊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只是那时候你心情不好没留神——你看!我挑了一个最好看的给你带回来!”
他说着还戳了戳布偶,一双眼睛盯着女孩,暗含期待。
洛笙把布偶拿在手里捏了捏。布偶软软的,布料摸起来挺舒服。
“对!”乱羽笑着,面上难得有几分孩子气,“你要是不开心了就捏捏它!”
洛笙终于露出笑脸,抬手在乱羽的脸上捏了一把。
“不是这个大白萝卜!”乱羽配合着捂脸,眼里有光似的,音量又变轻了些,“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喜欢的吧?心情可好些了?”
洛笙不答,笑着追着他跑。
乱羽倒是配合,陪她一起玩闹。
外头热闹,屋里也热闹。
久居于高山冰雪之中孤傲的狐狸啊,终于也寻到了她的人间。
等到再晚一些,夜深月上柳梢,街上的喧闹也散了场。
笙姑娘抱着布偶侧身躺着,看着月光从窗口照进来。
洛笙嘴角一扬,却忽的笑容僵在脸上,眉头微皱似乎很是担忧,又把怀里的布偶拿远了些。
“大白萝卜,”她说给布偶听,“我该拿什么护你……又该怎样——做到君子之交呢?”
房间里很暗,等到她闭了眼,布偶身上闪了闪深蓝色的光。
似乎是一张纸符起了作用。
窗外很安静,隔壁灯还未熄。
乱羽坐在桌前,手里符咒的光渐渐暗下去。
原本他是想着若是洛笙需要他就过去,临走才暗中贴了那道符。却设想到会听到这些话。
“君子之交?”乱羽自嘲地笑笑,手中纸符燃了荧光散去,“若我并非与那故人相似……是否连君子之交也没有了?”
说来奇怪,他偏偏在意隔壁的这个人。
他明明做了那么些善事,却不顾这个人身上也许沾染的血迹。
桌上烛火摇曳,乱羽看着心烦,索性把它吹灭裹了被子休息。
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