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小姐似乎又气笑了。
“多谢你教我。”她说。
七星笑了笑:“你不用我教,夏侯小姐心里清清楚楚,现在的事是谁造成的,又是因为什么,你说不好听的话,也并不是怨恨我,你心里知道我是无辜的。”
夏侯小姐看着她,说:“七星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罢转过头再次看向山崖下,“你可以走了,我的确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次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好。
“不过,还是先把你的脚伤治一下,要不然等你的婢女找来,你不得不被搀着扶着,甚至再去找人抬回去,就更丢人了。”
夏侯小姐深吸一口气回过头,看着那个女子从披风里伸出手,招呼一声:“秋娘,你治伤的手艺好,去给她看看。”
夏侯小姐眼神震惊,不是因为七星指出她脚伤了,也不是让人给她救治,而是——
“你的手——”她顾不得脚痛,猛地站起来,看着没有了披风遮挡,露出的手腕上系着的锁链。
七星看她一眼,笑了笑,转身走开了。
山风里传来哗啦哗啦的锁链声。
夏侯小姐听过这声音,那时候还小,也有些顽皮,跟着奶娘去看犯人过街,那些被锁链拴着的手脚的犯人被驱赶着走过,在她耳边留下了这样哗啦哗啦的声音。
这怎么——夏侯小姐忍不住要追上去,但一抬脚迈步再忍不住疼痛,哎呦一声歪倒,还好秋娘已经利索地走下来,伸手搀扶她。
“小姐别动,我来瞧瞧。”她说,又安慰,“你放心,扭了筋断了骨头我都能接好,至少能让你毫无异样地撑着走回去。”
夏侯小姐视线里看不到七星了,她只能坐下来,急问这妇人:“她怎么,她怎么被绑着铁链?”
秋娘似乎没听到,只伸手挽起夏侯小姐的裙角,摸索着一只脚腕:“是这里吧?小姐别担心,没伤到骨头……”
她絮絮叨叨说话,夏侯小姐渐渐安静下来,没有再问也没有再说什么,一个仆妇,霍莲府上的仆妇,又能跟她说什么?
她看向山崖上,那位妇人不知道做了什么,剧痛从脚腕传来,然后传遍全身,让她冒出一身冷汗,但她竟然一声也未吭。
可能是心思不在这里。
她的心正忽悠悠地沉下去,被焦急,又似乎是懊恼淹没。
她先前说的话真不是人话。
怎么可能过得很好啊。
……
…….
“呵。”
朱川看着拖着锁链慢慢走的七星。
“这下好了,夏侯小姐一定不忍心告诉别人你的身份,你的店保住了。”
七星跟着说了一声:“那真是太好了。”
朱川撇嘴:“要装可怜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露出锁链来?省的废话那么多。”
“我又不可怜,装什么。”七星说,看着朱川一笑,“你家都督对我多好,没有把我这个墨门首犯交给皇帝,没有打我审问我,好吃好喝有四个仆妇一个你来服侍我,还带我游春踏青,赴皇家宴席,一个墨徒被这样对待还不知足,再装可怜,对不住你家都督。”
朱川心里扳着手指数,心里也跟着点头,没错,都督对她实在是太好了,算她明白。
“不过,我可不是来服侍你的,我是来看管你的!”他想到什么忙纠正。
七星点头:“差不多意思。”说罢对着前方示意,“这里也没人,我不想坐轿子了,把马牵过来。”
朱川撇了她一眼:“你这样子还能骑马?别想让我把锁链给你解开。”
七星笑说:“锁链不在这里啊,锁链不是在玲珑坊吗?尽在你的掌握中。”
那倒也是,朱川摆摆手,唤旁边的都察司兵卫牵马过来,又亲自将七星抱坐在马背上。
“你可坐稳了。”他说,“摔下来怪不得我。”
马匹又不是轿子,斜坐摇摇晃晃,宛如过独木桥。
七星随着马匹走动轻轻摇晃,双手将缰绳握住,说:“不会,挂在马上不会掉。”
什么叫挂在马上?她以为她是刀剑啊,朱川心想,还没嗤声说什么,就见这女子猛地一拉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宛如脱缰的野马向前冲去。
朱川的嗤声变成大叫,三个仆妇也尖叫起来,马冲了出去,人并没有掉下来,随着马的奔驰越来越远——
“朱川,你看看我的骑术,是不是比你都督还厉害?”
有女声随风送来。
朱川大怒,要跑——
“追!”他喊道,拔出腰刀。
………
………
密林深处,马匹的踏步,鸟兽的乱飞,人声沸腾都渐渐远去了。
似乎一眨眼林间就安静下来。
一声清脆的鸟鸣从远处传来,林间亦是有鸟鸣声声回应,伴着哗啦一声,大树上有人跃落在地上,与此同时,林深处有一人奔来,看着落地的女子,脸上绽开笑容,阴暗的林间都变得光亮。
“七星!”高小六大声喊。
七星对他一笑:“你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