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宝继续道:
“庭花飘散飞入帷。
帷中看单影,对镜敛双眉。”
李唐记得后面应该还有两句,可陈叔宝却停住了。
皇帝面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拿着毛笔,蘸了蘸,可又停下来了,然后一边拿着毛笔,一边来回踱步,笔尖渐渐凝聚了墨珠,滴落了几滴下来,李唐心想,这陈后主对写诗真的用心很深啊!
其他人仍然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喘气,只有张贵妃深得皇上喜爱,胆子也最大,她走到皇帝身边,就像小猫走到主人身边一样,用纤手轻轻地抚摸皇上:“若是累了,就改日再想,也不急这一时。”
陈叔宝轻轻挥了挥手,“我其实下句都已想好,只是对一个字尚有纠结之处。”
“什么字呢?”张贵妃道,声音婉转清脆。新笔趣阁
“‘帷中看单影’的‘单’字,我只是在纠结到底是用‘单’字好,还是用‘只’字好。”陈叔宝对自己的这个贵妃宠爱至极,即便有大臣在,他也只自称“我”,而很少称“朕”。
张丽华俏皮地抬了抬头,一头秀发在风中微微飘扬,然后露出甜美的微笑,还有一口糯白的牙齿,“臣妾也不清楚呢。”
皇帝轻轻地刮了下张丽华的鼻子,两人都开心地笑了笑,接着陈叔宝又把目光望向众人。
官员们也纷纷各抒己见,反正不是“单”字就是“只”字,就这两种可能,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比做选择题还划算。说对了,自然好,说不定还有奖赏;说错了,也不会有惩罚,毕竟是皇帝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事,倒也无所谓。这种好事,他们肯定不能错过了。
可不论他们说了什么,皇帝既没说不满意,也没说过满意。
这句诗不停地在李唐脑海中回荡着:是“帷中看单影”呢,还是“帷中看只影”?
来来回回不停地想,李唐额头上已急出了汗,搞笑的是,他恰巧只记得后两句是什么,而皇帝又偏偏想好了后两句,纠结的东西自己又恰恰搞不太清。不过,最后,他确定,“单”字在整首诗里他从没见过,这样,只能是“只”字。但自己要怎么跟皇帝说呢?总不能像上学时候一样举手回答吧!
正思虑间,皇帝突然把目光转向了李唐,他的那双眼,就好似一只鹰眼一般锐利,盯得李唐直觉得不舒服,但他又想想,这是因为皇帝陈叔宝对诗词十分重视的原因。不过李唐又继续想,你要能把这份心思放在打仗上,就不说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吧,最起码不至于亡国被俘。
“你觉得用那个字好呢,李唐?”皇帝的话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被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草民觉得,‘只’字更好,要远胜于‘单’字。”李唐道。
“为什么呢?”
“小人只是单纯的感觉,觉得‘只’字更好。”
一旁人嘴上虽不说话,但心里都暗笑李唐,不愧是年轻人,说话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这样,搞不好就会杀头的。
“你敢用性命担保?”陈叔宝忽然冷不禁地跳出了折磨一句话,着实给李唐吓得不轻。
旁边几位大臣心里暗想,让你小子逞能,乱讲话,你要是说不知道估计都行,可偏要说是自己的感觉,看吧,杀身之祸来了吧。
李唐却强装镇定,回答出了让大家意想不到的话:“草民愿以自己的性命担保。”他声音铿锵有力,十分肯定。众人心里只觉得李唐是疯了,敢这么回答。
皇上皱了皱眉头,用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李唐,气氛一时间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这时候大家都沉默着不说话,唯有宰相江总站了出来。
“年轻人不懂事,容易说错话,还请皇上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这让李唐出乎意料,他本以为陈叔宝身边应当都是佞臣小人,没想到这宰相竟还会为自己说几句好话,也许他只是看着李唐比较顺眼吧!
皇帝没有理他,继续问道:“你肯定吗,李唐?”
“草民肯定。”此时李唐已经沉不住气了,声音颤抖。
皇帝沉默了片刻,突然开怀大笑道:“那就改成‘只’字!你,可解了朕心中的一大难题啊!就‘只’字了!”
“皇上过誉小人了。”李唐作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