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玄道人浑身发黑,衣服破得不成样子。雨水从他脸上滑落,留下尚且白皙的纹路。于是变成了一个花脸,看起来十分滑稽和狼狈。
“咳咳!”阴玄道人吐出几口黑血,浑身灰褐色雾气弥漫,翻滚,碰撞,似乎要汇聚在一切,却好像又被瓢泼的雨水冲散,渐渐消散在风雨里。
“呵呵,狗,狗东西......”阴玄道人看着步步走来的黄粱,刻薄地笑道,“当真,以为,本座......”
黄粱没有说话,只一剑捅向阴玄道人大腿。
噗——
黑血喷射,渐落在地上,瞬间被雨水冲散,又或是和着雨水淌下台阶。
阴玄道人闷哼了一声,噬人的眼神死死盯着黄粱,双手撑着往后挪动,咬牙切齿道:“狗东西,本座,定让你求生不得......”
“这一剑。”黄粱神情淡漠,突兀开口,清朗温和的声音在雨里显得有些冷,“王道士。”
阴玄道人一愣,一脸莫名其妙,旋即反应过来:“狗东西,你当真为王道士报仇?他可是差点砸了你的坛!”
黄粱摇了摇头,又一剑捅在阴玄道人另一条大腿上:“这一剑,李狗剩。”
阴玄道人倒吸着冷气,或许是因为仰面朝天,雨太大,雨水呛进了喉咙里。又或许,是被气得咳嗽:“咳咳,你,为了凡人......”
“凡人?”黄粱眼帘微垂,语气虽是疑问,却淡漠得像简单的陈述,“难道,你曾经就不是凡人了么?
“太牢,土地。”
话音落下,阴玄道人浑身一僵,难以言语的恐怖瞬间将他笼罩。他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自己曾是这太牢山一隅的土地,从来只说自己是太牢山神。可这抢了自己神位的狗东西,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不对,这气质神态绝对不是那骚狐狸!’阴玄道人在心底飞快回忆,然而越猜越心惊,脸上已是无法掩盖的骇然,‘难道是祂?不,不,祂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祂死的!我亲眼看到......’
就在阴玄道人陷入混乱间,黄粱又捅出一剑:“这一剑,三千魂魄。”
剑入脾脏,痛楚之极。
阴玄道人清醒了过来,他痛得几乎说不出话,疯狂调动残存的山阴气做着无济于事的补救。
“你不是祂!你绝对不是祂!”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些,阴玄道人眼中露出疯狂,“祂已经死了!本座亲眼所见!祂已经死了!”
‘祂?难道是......’黄粱微微一愣,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却听到一声噗通响起。
寻声看去,只见阴玄道人滚下了台阶,躺在雨水泥泞中。
一道闪电划过,在随之而来的雷声轰响里,黄粱听到阴玄道人疯狂地笑声。
“哈哈哈哈,本座知道了!”阴玄道人回想起三日前夺走王道士血身后,在暗处窥视到的场景,指着黄粱,“你是神像自感生灵!你他妈就是一个神像精!
“三日之前,本座取走王道士血身后,在远处看到了,你这个狗东西,根本走不下台阶!”
说完,阴玄道人又大笑道:“狗东西,你不是要杀了本座,给那些凡人报仇么?来啊!下来啊!本座就在这儿不动,等着你!”
“来!”
话音落下,阴玄道人伸出右手一招,一道乌光从庙中飞出,黄粱来不及挥剑拦下,就看到那铃铛重回了阴玄道人手里。
阴玄道人痛惜地摇了摇铃铛,又恶狠狠地看向黄粱:“狗东西,本座且放过你,待本座灭尽你香火后,再来拿回神位!”
“哦?”黄粱瞥了眼脚下,旋即对阴玄道人笑道,“你说,要灭尽我香火?不知,是怎么个灭法?”
阴玄道人冷笑一声:“狗东西,香火愿力自人心而生,你以为呢?”
黄粱点了点头,依旧笑道:“如此,就更不能放过你了。”
“哈哈哈,不放过我!”阴玄道人仰头哈哈大笑,又看向黄粱:“狗东西,你以为......”
话音戛然而止,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
无他,只因黄粱走下了台阶。
一剑刺出,直入心脏。
“这一剑,为我自己。”黄粱微微俯身,凑到阴玄道人面前,看着他呆滞的眼神,缓缓开口,“还有,谁说神像之精,就走不下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