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大火还在江风的背后蔓延,但即使如何盛,如何烈,燃烧着谁最后的辉光,在这深宫之中,也烧不到任何人。
过不久,烧完了那些能烧的,烧完了执棋者允许烧的,之后,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就连烧焦的痕迹也会被抹除得一干二净,好像就从来没有来到这个世上一样。
江风和李公公步行来到前殿,在皇帝寝宫前的殿庭处,江风站在这好像渺小的沧海一粟,他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寝宫。
眼望着高高的台阶上那殿宇前,姜元胤站在那里。
李公公遥遥对殿门前的姜元胤行礼弯腰,江风长舒一口气。
“江公子,要咱家送你出去吗?”
江风摇摇头,转身就往外走去。
但走了没两步,江风就回头看了眼姜元胤,又继续走,又回头看了眼姜元胤,又继续走……
往复几次,江风就没有再回头了,而是好像身后有什么厉鬼煞神一样,没命了的疯狂逃命。
偌大的殿庭,只有江风一人在狂奔。
姜元胤站在殿门前,扶着汉白玉雕琢的望柱头,望着远处那人从一开始的缓步离开,到后头的加快脚步,到最后的撒腿狂奔。
李公公悄声无息的上了台阶,来到了姜元胤的身后:“陛下。”
“你看。”姜元胤指着艳阳下,殿庭上的江风。
“江公子,跑了。”
“朕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江公子说了,秦妃可怜。”
“他是一个从来不会可怜别人的人!即使是在朕面前,他也未曾可怜过朕,你知道他刚才拽着朕的交领说了什么吗?”
李公公弯腰行礼道:“陛下是皇帝,皇帝是天命,天命不能被人可怜。”
姜元胤见李公公没有顺着他的话问,便自顾自的自言自语:“他指着朕的鼻子吼,他是唯一一个敢对朕说真话的人。”
“贺喜陛下!得忠臣良将。”
“可他现在却落荒而逃。”姜元胤自嘲的笑了笑:“他怕了。”
“江公子也会怕吗?”李公公有些意外的反问道。
“因为他发现,这个天下,这局棋,还在朕的手上,他也还身处棋盘,毕竟,这天下,就是朕的棋局。”
“……奴婢,甘愿做陛下的棋子。”
“总有人不愿意,江风不就是一个个例吗?”姜元胤轻松的笑了笑,道:“他可怜秦妃?他不会可怜任何人,他之所以觉得秦妃可怜,无非就是发觉,秦妃就是一个没有任何依仗的棋子,他怕自己会变成秦妃那样的下场,他从来没有完全相信朕。”
“陛下一片赤诚,江公子一定会明白的,就算现在不明白,将来也一定会。”
姜元胤摇摇头,并不以为意,轻飘飘的回头,与江风背道而驰。
“江风说什么?”
“回禀陛下,江公子说,秦妃说是。”
“……”姜元胤手藏在袖中,拳头紧攥,随后又松开来:“将秦妃圈禁冷宫,每日好衣膳食养着,别让她死了。”
“是!”
姜元胤走到了殿门前,李公公正要上前为姜元胤打开门,姜元胤突然抬手制止。
姜元胤低头沉思片刻,回头看了眼李公公,好像是想问点什么,但又止住了话头,轻笑着摇摇头:
“别让她们娘俩死了,江风既然可怜她,那就让她活着,让人带消息给江风,说秦妃娘俩还活着,然后让他宽心,好好的准备一下,出使周国之事,朕此前说交予他最大的权限,还作数,一切事宜由他做主。”
李公公一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陛下,此举何意?”
“你不知道何意么?”
李公公略一思索,便行礼道:“奴婢谨遵陛下口谕。”
“你都能猜到,那江风肯定也明白。”
李公公默然离去,姜元胤的意思很明确,他是皇帝,也是天下的执棋者,他手下的棋子,他想让她活,她就得活,想让她死,她想多争一刻生机也不得!
而之后的话,便是鞭策,江风想要不被棋子的梦魇困惑,那就尽可能的成长起来,成为一个可以与皇帝对弈的执棋者。
天下,是执棋者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