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此行途中,朕一直很好奇,叶守备、当是一员不可多得的骁将吧?但这等骁将,为何朕此前从未听说过他呢?”
虽说还未和吴三桂的兵马汇合,但有黄得功的护卫、有潮白河拦在身后,朱由检一直紧绷着的心,这会终于可以放松些许了;
他也已经有精力和心思,去处理这一路行来、自己发现的一些问题了。
“或许、或许是叶守备时运不济吧......”
沈从文愣了一下,然后才吞吐着回答。
“哦?时运不济?”
马背上的朱由检眉头一皱,偏头看向了身旁一脸紧张、吞吞吐吐的沈从文。
“怕是,没找对门路,或者是钱没给够吧?”
看着面露纠结的沈从文,朱由检没有难为他,自顾自的说出了自己猜测的答案。
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或许因为被蒙蔽、因为不谙世事不知道,但前世的自己,怎么不可能不知道?
大明的武将可不只是被文官欺压,本身内部也是极为腐败的。
想升官?
本事可以没有,但钱一定要有。
前世那部相当不错的电影里,锦衣卫百户卢剑星想要承袭父亲的百户之职,得往上孝敬一百两银子的情节,可不是虚构的。
身为皇帝亲军、居于天子脚下的锦衣卫都是如此,其它军队能好到哪去?
勇武如叶建本,竟然还只是个正六品的守备,且自己从未听过此人。
要么是得罪了人、要么是钱没给够,只能是这两个原因。
而这两个原因,沈从文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而已。
“陛下、陛下圣明......”
马背上的沈从文,满脸惊慌。
要不是看到了朱由检使的眼色,几乎就要当场翻身下马、跪在朱由检的面前磕头请罪。
他还以为,陛下不知道这些呢...原来陛下都知道。
身为三千营守备的叶建本,当然是一位猛将。
不但在三千营,就算是在整个京营,只要提起那杆丈八马槊,无人不竖个大拇指、赞一声威猛好男儿。
可这又如何?
别看如今时局动荡,但卖爵鬻官之事,从未停下来过,若是想要承袭一个百户官职,明码标价、纹银一百两!
这还是承袭,若是新晋的话就更贵了,起码得五百两打底。
而百户到千户所需的银钱,那更是翻十倍、二十倍都不止。
京营这个后娘养的军种,和锦衣卫这种太祖时期遗传下来的卫所军不一样,施行的是营兵制,守备是正六品的武官。
说起来,只是和卫所军的百户一个品阶。
叶建本要往上升的话,那就是从五品的副都司了,没个大几千两上万两在前面铺路,想都别想!
大几千两上万两啊,不喝兵血吃兵肉的话,几辈子也攒不下这个钱。
偏偏叶建本这种猛将,往往心眼都少,不擅长于吃兵血这等事,自然也攒不来这个钱、升不了这个职了。
这里面的猫腻,沈从文门清,但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天下乌鸦一般黑,当整个天下都是黑的乌鸦的时候,那突然冒出来的那只雪白色的白鹭,就自然显得另类、自然会引来乌鸦的围攻了。
虽然沈从文自个儿遭受到不公的时候也会气愤、也会不平、也会想着反抗,但他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没有做这只白鹭的胆气和魄力。
白鹭不是那么好做的;
或许什么都没能改变,反倒被乌鸦啄光了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