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延平常年在南洋附近海域,当然知道,此去海上万里,凶险无比,皇帝若是出了差池,整个大明都要乱。
“臣斗胆,求陛下不要出海。”方延平重重把头埋在地上。
“求陛下三思。”毛信也赶紧跪下。
朱高煦当然知道他们反对,他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地图,片刻后道:“你们先起来。”
两人没敢动,一副皇帝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的架势。
朱高煦也没办法,缓缓道:“有些事情,必须要朕亲自去办,你们是办不好的。”
毛信和方延平低着头,不明白皇帝的意思,但也不敢乱说话。
现在这件事,可是大明立国以来最重要的事,皇帝要去万里之远,想想都恐怖,不对,是历朝历代以来都没有过的事。
但朱高煦其实很想说,你看沙哈鲁,帖木儿,你看欧洲历史上的国王们,经常带兵出去打个几年才回来,你们慌什么?
人类历史上,也只有汉人的皇帝天天呆在皇城京师不敢出去。
这或许和汉人传统有关,龙无头不行,皇帝不在,下面的人就下意识不安心。
当然,这也和皇帝现在没有立太子,没有确定储君有关。
“你们放心,朕都安排好了,若朕真的出事,会有遗诏确立太子,以固国本。”
毛信这时想了想,终于道:“陛下想干的事,天下没有人能拦着,但臣请陛下,或许可以再等几年。”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几个皇子还小,皇帝你不能等等?
“毛信你觉得朕一定会出事吗?”朱高煦不高兴道。
“臣不敢,臣死罪。”毛信魂飞天外,赶紧低头。
“朕天命所归,禀呈上天的旨意来到大明,岂会这么年轻就出事?”朱高煦道:“方延平,朱棣他们几万人到大澳,死了多少个?”
方延平低头不语,虽然死的少,但也是死的。
“现在的船比以前大了,路线又比较熟,岂会再出事?”朱高煦苦口婆心,方延平就是跪在地上不起来。
那表情就好像,要么陛下把我杀了,我反正不同意。
“你们过来看。”朱高煦这时指向地图。新笔趣阁
毛信只好起身,方延平还是不动,毛信弯腰一把搂起他的腰。连拖带拉,拽到皇帝身前。
“第一次到大澳这种地方最难,稍有不慎,走错了路,海上就几乎等同于迷路。”
“好在咱们运气不错,方延平你们第一次也找到了。”
“咱们现在过去。”
“先去大员,非常之近了吧,福建过去,才多久?”
“从大员出发,走苏禄国(菲律宾),几百里就到了。”
“再从苏禄国到渤泥国(文莱),几天时间而已。”
“经过渤泥国,就到了满者伯夷的地盘。”
方延平开始都不想看,但等皇帝说起来他,他瞪着眼睛,不可思议。
因为之前明军去旧港都是沿着大明陆地走,从福建到交趾,到西贡,到淡马锡,再到旧港,然后才会去满者伯夷,再到爪哇,最后大澳。
几乎绕了个半圆形的大圈。
现在皇帝指出来的是一条直线的航线,过了大员之后就没有大明的国土,但却近了很多,而且朱高煦还说,沿路几乎有八成可以顺着各处大陆走,单次单独走在没有大陆的海面段上不会超过十天。
这些路是杨立山和郑和第二次下西洋走过的,沿途也有各小王国可以补给,按后世路标说法,基本就是从南海到苏禄海,再到苏拉威西海,再经望加锡海峡,进爪哇海,再到萨武海、帝汶海,最后就到了大澳。
从头到尾没有进入太平洋,也没有经过印度洋,当然,现在还没太平洋的叫法。
所以朱高煦选的这片海域路线,比后世英国人占据大澳顺风多了,也简单多了。
再加上大明水师的船又大又牢,他真不相信能在海上出什么事,除非生病。
郑和七次下西洋,最远到了非洲东海岸莫桑比克附近,也没听说有遇海难沉大艘的。
方延平看着皇帝的新路线,如果从大员直线往南,的确近了很多,实际上的距离,仅从大员开始计算,前者大概九千里,后者一万三千里左右。
用朱高煦的话说,八成的时间都在沿岸线上,真正独自在无参照的海上确实很少。
海上最难走的就是一望无际的海面,因为没有参照物,很容易迷失方向。
但如果一路有参照的海岸线,远远贴着海岸线走,那肯定不会迷路,也不会出事,有什么情况就可以想办法靠岸。
方延平沉默片刻,低声道:“就算从大员走,按陛下的路线,就算从秋冬季出发,海风由陆地往海上吹的多,也就是顺风的时间比较多。”
“即便这样,以两千料以上大船的速度,中间不算补给,最少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