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渐渐泛出黎明的白光,靠坐在城墙边的两人缓缓睁开双眼遥望东方骄阳,当那万丈红光遍洒大地的那一刻,卢十四抬起右手搀扶着身旁受了重伤的洛小乙缓缓起身。
“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那群吐蕃人一定会回到这里的。”卢十四接过洛小乙手中的唐横刀绑在腰间,又在地上拾了四袋水囊,“图伦碛是我们离开这里的必经之路,你能不能挺得住?”
伤情稳定下来的洛小乙重重摇了摇头道:“不妨事,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说罢,洛小乙勉强蹲了下来捡起一杆步槊,又将一把横刀绑在腰间。他颠了颠身上的铠甲,确认右肩伤口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他拍了拍卢十四的肩膀,两人相对而视,彼此确认后,便踏上了前往西州的路途……
一路上,两人彼此扶持前进,根据卢十四提供的方向,他们需要跨过数百里的图伦碛,但要穿越图伦碛,他们首先就要通过坎城守捉,由于两人身着唐甲太过招摇,又不能离开这必备的防具,所以卢十四打算带着洛小乙沿着坎城守捉东北方向向尼壤城行进。
茫茫大漠,烈日当空。这是洛小乙人生中最坎坷的一段路途,也是最长、最艰难的路途,两人四腿,分别穿着一百余斤的甲胄要横跨数百里的图伦碛,这在常人来看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可在这两人身上,或许能创造一个奇迹。
“呼呼呼……”
“也难怪,这鬼天气……你还受了伤。”
卢十四大步上前来到逐渐落后的洛小乙身边,并接过他手中握得乏力的步槊。太阳刚刚升空,现在还不算太热,若是再等上一两个时辰,两人恐怕就要面临热浪的袭击了。
眼前的戈壁滩让洛小乙想到了他曾经在甘肃到新疆的一段路程,要说这里拥有一种异域风情,倒不如说这里有种死亡气息,没错,他所在的地方就是号称“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洛小乙所感受到的气息完全没错,一股烈风肃杀的气息正在向他扑面而来。
“这里常有吐蕃骑兵出没,就是为了追捕那些逃散的兵马,我们要小心应对。”
他说得没错,洛小乙虽然受了伤,但意识还是很清晰的,不知怎么,他总感觉这周围有种莫名的杀意。而他的表情也被旁边的卢十四所注意到,或许是来自战友的信赖,他掌中的步槊不知不觉中向前一挺,而卢十四的举动也被洛小乙所注意,他的左手也摸到了腰间的横刀作战斗状态。
“你也感觉到了?”
“总而言之,小心为上。”
簌簌——
一股烈风向两人扑面而来,风沙吹得两人睁不开双眼,这也让洛小乙意识到,这周围的危险远不止烈风席卷过来的风沙。
这片沙漠素有“进得去出不来”之称,凡是有人踏入这片土地,大多都困死在这片茫茫大漠之中,因此,除了冒险通商的粟特商人和大唐商队以及出使军队愿意走这条路,剩下的,没有人愿意走这片死亡之海。
走着走着,他们看到了一片早已枯萎了的柽柳丛,卢十四抬头望了望天空,日头正当空,若是再走下去,肯定会因为缺水而筋疲力尽倒在这里。
“我们暂且在这里休息一番。”
“好!”
踏踏踏——
洛小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不禁感叹,图伦碛的阳光真毒,毒得让他睁不开眼。卢十四搀扶着他坐在柽柳旁,一股莫名的凉爽感在这周围蔓延开来,洛小乙已经迫不及待地解下腰间的水囊猛地向嘴里灌水,但他不能这么做。
“你我两人就喝上两口水,保持嘴里是湿润的就好。”卢十四拿着一袋装满淡水的水囊喝了起来,“咕咚咕咚——唔!我们的路程还很远,能不能找到水源还不好说,现在要是把水喝尽,就怕遇上吐蕃人,身体缺水没有力气战斗。”
话音刚落,周遭狂沙掠过,那簌簌风声让人头皮发麻,本以为这只不过是自然现象,但他们猜错了!
希律律——
忽然,一阵马儿嘶鸣的声音陡然降临,卢十四顺着枝杈放眼望去,一队身着藏甲的吐蕃骑兵正向他们直奔而来!
“小乙,这儿不能再待了。”
“什么?”
“我这个嘴啊,灵验了……”
“啊?!”
洛小乙顿时瞪大了双眼,身体剧烈活动让他右肩的伤口隐隐作痛,不过面对眼前的危机,这点小伤可以忽略不计了。
“………”洛小乙双眼一亮,他数了数这队骑兵人数,正好六个人,如果能把这六个人一网打尽,他们的马完全可以承担两人下一段路程,“不如我们把他们六个的性命留在这里?”
听到这话,卢十四撇了撇嘴,他用左肘顶了顶他的右臂,“你确定你的伤口对你的行动没有影响?”
虽然有影响,不过这六人所携带的装备和食物太令人眼馋了,如果他们在明天走不到坎城守捉附近的村镇购买食物,恐怕光靠卢十四包裹里的几块胡饼,是完全不够的。
所以,这群吐蕃人就成了洛小乙的后勤保障人员,如果没有他们带来的食物,估计两人就得成为这片沙漠的孤魂野鬼了。
“有没有影响,打了这六个人不就知道了?卢兄,这六个骑兵看起来像是斥候,不如抓个活口问问?”
卢十四远远望去,那六个骑兵也停了下来,并且把这六匹看起来十分强劲有力的战马拴在了一棵柽柳上,他仔细地打量着这六个吐蕃人,这六人身上穿着的都是轻甲,看上去确实像斥候。wap.
“也好,不过你的伤口?”
他缓缓抬起右臂,紧接着向后一振,确认洛小乙的伤势有所缓和后,两人用手势分别明确彼此的目标,洛小乙杀左侧柽柳下坐着休息的三个斥候,卢十四解决那三个人右侧的两个人,剩下一个则是他们要盘问的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