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食份量何止如此?”
“难道官阶低只是这般待遇?”
与上一次赐食相比,今日的中秋赐食可谓“简之又简”。
在将正七品及以下官员的赐食呈递完之后,光禄寺众员的呈递突然停下了来。
位列于殿前较前位置的科道言官的桌面上,所摆放的赐食也一般无异,他们是正七品。
科道言官里,终于有好几人坐不住,当即站了起来,齐齐向弘治皇帝躬身行礼:“皇上,臣等进言……”
“今日中秋佳节,不议事,卿等为何进言?”端坐于御座的弘治皇帝,见得眉头一皱。
一人道:“皇上,臣工科给事中张文。臣愚以为,赐食本为皇上之恩赐,对臣之礼遇。但为何臣等赐食竟与九品、八品一般无异?此岂非薄待臣等?”
另一人亦道:“皇上,臣兵科给事中周旋。臣愚以为,臣等品秩不过七品,然臣等仍近侍之臣,轻重不系于品级,若将臣等与知县、兵马指挥同样待遇,臣愚以为不妥……”
还有数人言“如此赐食实有违旧制”之类……
弘治皇帝听他们像吐苦水般,却没有出言回应,只望了望前方左侧的朱厚照,嘴角两侧各抿出了一道弧线。
未几,他右手往下虚按了数按,示意那数名科道言官坐下,又令光禄寺众员继续呈递赐食。
很快,一轮一轮的赐食呈递而上,除了光禄寺众员的脚步声、盘碟与桌面的触碰声,奉天殿里没有一文臣武官再出言。
从六品、到五品,直至一品大员,每人桌面摆放的赐食,无一不是两只月饼、一盘素菜及一碗细粉汤。
待光禄寺众员呈递完毕,弘治皇帝沉着脸,突地站了起来,双目扫视着群臣。
文武百官感觉到弘治皇帝犀利的目光,纷纷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奉天殿内鸦雀无声。
过得一会,弘治皇帝目光已停留在刚才进言的数名科道言官身上,沉声道:“满朝文武,谁的赐食不一般?何来薄待尔等一说?”新笔趣阁
那数名科道言官,刚目睹了自六品到一品的赐食均为一般无异,心中已觉不妙。
此刻再听到弘治皇帝的沉声质问,他们更是惶恐,当即不顾地方狭窄,纷纷奋力跪了下来,口中同时高呼。
“臣妄言……”
“臣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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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再次去见弘治皇帝,已近午时。
在换了一身便服的朱厚照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何文鼎和刘瑾,一人提着一个包袱。
朱厚照是东宫太子,此时又非夜深人静之时,来乾清宫自然无须通报。
弘治皇帝已换了一身道袍,低头坐在御座上,览阅着手中的书籍。
“儿臣见过父皇……”朱厚照老老实实朝着弘治皇帝躬身行了个礼。
“奴婢叩见万岁爷……”何文鼎和刘瑾各自一手抱着包袱,同时跪拜起来。
“起来吧。”弘治皇帝将手中书籍放到御案上。
在刘瑾和何文鼎谢恩、抱紧包袱站起之时,他望向朱厚照:“皇儿,那两个包袱不会又是给朕的礼物吧?”
“父皇一猜便中。”朱厚照咧嘴一笑,“儿臣想着,今日姥姥和舅舅进宫参加酒宴,怎少得了酒?故而送来酒和酒具,酒只得四瓶,父皇不要嫌少。”
“皇儿孝心可嘉,那朕就收下了。”弘治皇帝心不在焉地应道。
朱厚照示意何文鼎与刘瑾将包袱放于御案一侧,未几,两人便躬身退到乾清宫之外。
见弘治皇帝仍是思绪不宁的模样,朱厚照轻声问道:“父皇因何烦心?”
弘治皇帝轻叹一声:“好好的中秋赐食,为何在他们眼中竟成了薄待之举?”
原来弘治皇帝还在为此事烦心,朱厚照不由得暗暗一笑。
说起今日望朝的中秋赐食,还是朱厚照劝说之后才定下来的。
最初之时,弘治皇帝念着徐溥致仕还乡,中秋赐食应要丰盛。
朱厚照却认为不妥,如今边事吃紧,耗费太多定会惹来臣子非议。理应一切从简,且满朝文武一视同仁,既可表明朝廷力求节俭,亦不忘对众臣的礼遇,最终弘治皇帝采纳了。
“这些科道言官,到底要做什么?赐食也要吹毛求疵一番?”弘治皇帝又轻叹一声。
“父皇,那就让他们改嘛……”朱厚照微微一笑。
“改?如何改?难矣。从长计议吧……”弘治皇帝摇了摇头。
朱厚照自也知道整顿科道言官非易事,但只要弘治皇帝心生整顿之意,就是好开端。
弘治皇帝将站于邻近的宦官屏退,少顷,轻声道:“皇儿,不说他们了。徐卿家已定了数日后离京返乡,你可做好准备?”
朱厚照用力点了点头:“父皇请放心,儿臣已安排妥当。”
弘治皇帝脸色愈加凝重:“此番你离京,务必要慎重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