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们到了进城的中和门,分了两人押送何家三个儿子回衙门,然后叫上守门的民壮,真的让何汝贵带路去抓他兄弟。
中和门东边、楚望台对面,武昌城外有成片连绵起伏的低矮荒丘,因有几株梅树,被百姓呼为梅山。
山丘东两处、西三处,高低错落点缀着不少简陋的民房,住的多是些私牙、游医、小行商之类三教九流人物。
何老七单独住在山腰凹处,一间土墙草顶房子。
正值春季,草木茂盛,捕快民壮四下散开埋伏。
何汝贵大摇大摆走过去,“何老七,你个遭瘟的货!说是到城里做生意,结果落到住这烂地方!几年不回村,年前族里修祠堂,你那份钱是我垫的,快把钱还来!”
停了半晌,房门打开了,何老七探头探脑的出来,先四下看看才冷笑:“当初卖田给韩家,你吞了多少钱?再修几回祠堂都够了,还有脸来问我要!”
“好个没良心的贼!”何汝贵冲上两步揪住兄弟。
何老七抡起拳头要和哥子撕打,没成想四面八方捕快民壮拿着明晃晃的刀枪冲出来,当场就吓得面如土色,身体软了半边。
何汝贵咬牙切齿:“狗贼,你的事发了!”
何老七束手就擒。
捕快们没费多大劲儿,就从何老七收拾好的包袱里发现了一百多两银子,又在山坳僻静处发现苍蝇乱飞,血迹犹存,乃是杀人的第一现场。
没等多久,张捕头和韩岳韩升赶来了。
多亏张捕头给力,临时征用了一辆马车走官道,只有梅山这小段步行,所以来得很快。
捕快们汇报了搜查的结果,现在可以说铁证如山了。
何老七抵赖已没有意义,干脆一五一十交待了罪行:他在武昌码头附近做私牙,也就是后世的黑中介,几年下来混了个人头熟,只是好赌,钱全进了赌坊,没攒下三瓜两枣。
这次接到一个从重庆府忠州过来的行商,唤作秦端民,之前由何老七牵线做过两回生意,因此这次过来就没进商馆,直接又找了他。
何老七正欠了赌债,发现秦端民孤身来此,又带了百多两银子,便鬼迷心窍做了回没本钱买卖。
附近三三两两有人居住,何老七怕埋尸动静太大被人看出,便把尸身倒背到山下,用太平车儿装了,盖上芦席、麻片等物,伪装成运输造纸材料。
武昌府城和纸坊镇之间,运纸货和造纸材料的车子川流不息,完全不会引起注意。
抛尸途中何老七又突发奇想,哥子何汝贵实在可恶,把尸身抛到他家旁边,害他没头没脑吃场官司,岂不是一箭双雕?
何汝贵又把尸身转移到韩岳家后山,导致计划落空,这就出乎意料了。
但从另一面来说,何老七又彻底安全了,捕快们死盯着韩家,连何汝贵都顺利脱身,他这个真凶就更不用担心。
这年月人离乡贱,贸然跑路到不熟悉的地方,很可能落得秦端民相同的下场,所以能不跑路还是尽量不跑路。
直到听说韩岳被无罪释放,何老七又开始紧张,收拾东西准备有点风吹草动就开溜。
可他做梦也想不到,亲哥竟然当了带路党,领着捕快民壮把他堵在了窝里。
此时此刻,捕快们几条牛筋麻索,把何老七捆得粽子似的。
何汝贵脖子上也被套了条铁链子,但看着兄弟那副倒霉催的样儿,他倒是颇为扬眉吐气,还跟捕快套近乎,问抓住何老七算不算将功赎罪。
“呸,什么玩意儿,都是兄弟,熊家兄弟比你们强多了,”,韩升愤愤不平,指着何家兄弟,跟韩升说:“少爷,你看这俩狗贼……”
韩岳笑眯眯的,不紧不慢的道:“韩升,你知道吗?海边有一种螃蟹,抓住它放进竹篓子,不捆,螃蟹会爬出来跑掉;但是把两只、三只,更多的螃蟹放进去,却不会跑,你猜为什么?”
韩升眨巴眨巴眼睛,不明所以。
“因为别的螃蟹会把要跑的那只扯下来,”韩岳说罢,瞥了何汝贵、何老七兄弟俩一眼:“你们说,对不对呀?”
两名罪犯面面相觑,一个牛筋索子勒得紧紧的,一个铁链绕颈,活生生两只互相扯后腿,最后都被捆紧的螃蟹。
唉~~齐声长叹,何汝贵、何老七面色灰败,再也不出声了。
“哈哈哈哈,韩相公说的真有趣,”张捕头仰天大笑,心下却是凛然,再看向韩岳的目光就越发的敬畏。
杀人还要诛心,好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