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汝贵无话可说。
韩岳朗声道:“我们都知道这是一起抛尸案。比起草深一二尺的荒山坡,我们村附近哪个地方更适合抛尸,至少看上去不太容易发现呢?”
“竹林!”韩升给出答案,“而且就在何老五家背后!”
回答正确加十分。
十里坡村东南方有连绵不断的竹林,竹子长得密不透风,通常村人是夏秋季节砍伐竹子,卖到纸坊镇去造纸。
也有图利的村民春天去挖鲜笋,鲜嫩的春笋在城里销路很好。
村里人都知道,何老五父子在春季经常大清早钻进竹林挖春笋,这样新鲜带泥的笋,尽快拿到武昌的早市上,能卖出不错的价格。
韩岳给出了最终答案:“所以,何汝贵一定是在竹林挖笋时,发现了这具死尸。他存心陷害我家,竟干出了移尸嫁祸的勾当!”
“你、你血口喷人!你没有证据,凭空诬赖!”何汝贵张口乱骂。
何家老婆子和几个儿子媳妇跟着叫骂起来,可声音再大,也掩饰不了他们的慌乱。
张捕头察言观色已经瞧出了门道,其实这时候上大刑伺候,何家几口就没有不招的。
可韩相公不想做得太难看,他就附到韩岳耳边,问要不要派人进竹林搜查,虽然过了十几天,但没有下大雨,如果仔细寻找,可能会找到血迹作为证据。
韩岳胸有成竹:“何必急着搜查竹林?证据就在何汝贵家里。”
何汝贵闻言浑身一颤。
韩岳笑道,既然死者是川中过来的行商,想必身上携有不少银子,断没有两手空空从川蜀千里迢迢跑到武昌来的。
“难道何家是真凶,银子就在他家藏着?”张捕头舔了舔嘴唇,露出贪婪之色。
韩岳冷笑一声:“真凶当然不是他,何家父子四人,这尸首轻轻松松就抬走了,哪用倒背着搬运?我想问,如果你是凶手,杀了这行商,劫到了他身上的财物,会不会再扒他身上的衣服?”
张捕头立刻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韩岳提出的问题,从犯罪心理推断犯罪行为,直击要害。
一个远道而来的行商必定带着不少财物,凶手独自作案得到赃款,买这辈子的衣服都够了,何必再剥死者染血的衣服,留着给自己当罪证吗?他只会尽快把尸身这个烫手山芋扔掉!
面对大的利益,往往会舍得放弃较小的利益,权衡利弊而取舍,乃人之常情。
可是公堂之上的尸身,的的确确只有贴身内衣裤,初春天气应该穿的夹棉袄、罩袍、夹棉裤、鞋靴等衣物全都不见了。
张捕头突然醒悟:“韩相公的意思是,死者的衣服是何家剥的?”
韩岳点点头,以何汝贵见钱眼开、贪财重利,不占便宜等于吃亏的秉性,死者那价值几两银子的衣服,一定是他剥去的。
何家只是发现尸体后转移嫁祸,所以心态跟真凶大不相同,死者的衣物在真凶看来只是蝇头小利,在他们眼里却成了较大利益。
毕竟移尸嫁祸争夺韩家的田产仅仅是预期,比起不确定的预期收益,何汝贵更不会放过唾手可得的眼前利益,所以他留下了死者的衣物。
何家把衣服藏得很好,但是老百姓的东西藏得再好,捕快们也能把它找出来。
很快,玄色缎子直裰、竹布夹棉袍子、夹棉裤子、抓地虎牛皮快靴,经过清洗仍带着隐约血迹的衣物,摆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村民的怒骂声中,何汝贵一滩泥似的软倒在地,几个儿子媳妇也都耷拉着脑袋,浑身抖得像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