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名师爷把黄捕头瞪了一眼,都十来天了,还没搞清楚死者的身份,就知道在附近胡乱查访。倒是韩岳一语道破,接下来再找到武昌来的川籍客商辨认,应该很容易查出死者的姓名来历。
“咱们再看看伤口,啧啧,有意思,”韩岳指着尸体颈部,那个皮肉翻卷豁开的致命伤:
“这个伤口在侧面,凶手应该是从死者右侧身后突然挥刀致命的,嗯,非常迅速,刀也很锋利,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抵抗伤,一击致命。说明死者没有防范凶手,如果是盗贼打劫,死者不会毫无抵抗。”
韩岳低头查看死者身上形形色色的血迹:“划破了死者的颈部大血管,血液喷射而出,衣服、头脸都有很多喷溅状血迹。”
已经有十来天了,血迹因空气氧化变成了深褐红色,那些喷溅状的血迹,形状像惊叹号,尖端指向伤口方向,一看便知是从伤处喷出来的。
“看,发髻散乱,粘了碎草叶和泥点,还有少许擦蹭状的血迹,应该是搬运尸体造成的,”韩岳观察尸体的躯干部位,有不少成片的浓淡不均的血迹,还保留着摩擦的形态特征。
黄捕头忍不住插嘴:“我们早就知道尸体经过移动,那荒山坡上几乎没什么血。”
韩岳反问:“既然如此,你们怎么不考虑是别人搬到那里来,有意陷害我的呢?”
黄捕头语塞,憋得满脸通红,良久才强词夺理:“你故布疑阵、贼喊捉贼!你们家连仆人在内有六口人,七手八脚还怕搬不动尸体?”
好嘛,六口人,连韩岳九岁的妹妹都算进去了,韩岳没理他的茬,自顾自的继续观察血迹。
“除了喷溅和擦蹭的血痕,还有这里,这里,头脸部这些流淌的血迹,各位注意到了吗?”韩岳指着尸体脸部,那些弯弯曲曲明显带着流淌特征的血痕,发源自颈部伤口,流经脸和腮帮子,到头顶才消失。
其实,他早就看到了,故意留到最后,才抛出这个决定性的证据。
我又不是瞎子!黄捕头没好气的啐道。
“你眼睛没瞎,可你心瞎了,”韩岳嘴上不饶人,继续追击:“大家请看,这些血迹的流动方向,是不是从脖子位置的伤口,往脸、往头顶流的?”
确实如此,胡知县眨眨绿豆大的眼睛,不明所以。
刑名师爷则皱着眉头,揪着山羊胡子思来想去。
不仅仵作、捕快、衙役窃窃私语,堂下的吃瓜群众也议论不休,有人忍不住小声问:伤口在下,头脸在上,怎么血倒着流呢?
韩岳笑笑:“血是不会倒着流的,而人是可以倒过来的。”
胡知县莫名其妙:“你说清楚,人为什么要倒过来?难道这人脖子被割了条大口子,还能拿大顶?”
师爷、书办、捕快和皂隶们,众人全都哄笑起来,公堂之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