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之功、立业之能,非成圣贤之功。
圣贤之功,当于世、于人有其教化。
于世有教化,大功;于人有教化,小功。
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古以来,天地君亲师,五者并列于世。(其一,此处‘师’即师傅,指传道之人,而不是老师【授业之人】;其二,天地君亲师的顺序【按照其重要程度来排序】为后来人强加。)
当然,授业之恩亦需尊敬,但却不及传道,故不入五者。
以往,叔孙信又何时听过这种言论?
整个人当即就变得恍惚了起来。
一连过去了许久,他都还没能彻底回过神来,仅是略微收拢了一下心神。
低声苦笑一阵,随即便朝着曹酩行出了半师之礼:“曹师所言,信一时难以品味……”
“望曹师予信时间,过几日再登门拜访……”
曹酩目光在叔孙信身上停留了一阵,而后便轻声笑了出来。
他从未指望过叔孙信能在这么一小会儿就能品透他所说出来的这些‘惊世骇俗’之言。
就如同他先前所言,这一切不过是他根据自身过去的那些经历的所得……至于说认可与否,那就看叔孙信自己的了。
真要说过来了……百家诸子,一开始不也是寻求同道之人么?那些认可他们的人,自然会聚拢在他们的身边,而那些不认可他们的人,又何必强求呢?
叔孙信要是认可曹酩这些理念,那他肯定会选择留下来,若他不认可,这世界上难道就没有能够认可曹酩这些理念的人了么?
不过就是叔孙信先天具有某些优势而已,其他人的话,大概率没有这些先天优势。
可……没有先天优势,难道后天优势就不会有了么?
充其量不过多花点力气而已……
这并不算什么。
而且……眼下看来,似乎叔孙信确实已经有所动摇了。
心理缺口已经有了,那么接下来就看怎么将这个缺口撕开并扩大了,当然,曹酩不会主动去做这件事情,毕竟……他自认为,他所说的那些没有错,即便有,其中谬误也并不大,只需要放任,叔孙信就会主动将他的心理缺口撕开。
都说学如逆水行舟,其实人的本性就是逆水而行,毕竟只有逆水,才能登往高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毕竟那些适应性高的大多也都是一直立于高处的生灵,而且更重要的生存资源也本来就是为上位者所掌控并分配的。
不过,有一点曹酩倒也是颇感意外。
那就是叔孙信的半师之礼,如果说其余百家对于礼不怎么看重的话,那和他们对比,鲁儒一系就将礼,尤其是师礼,看作了泰山。
而叔孙信又是出身鲁儒的……
就算仅仅是视曹酩为老师的半师之礼,也远比大多数礼节要更加贵重了。
“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静等你的消息了……”
“学生告退……”
声音落下,叔孙信就起身退开,转身离去。
一直到他彻底离开前,曹酩的目光还依旧在他身上停留着。
不久。
原本停留在外的宁成走进屋子。
“公子……”
曹酩回神,抬头看了过去:“恩?有什么事情?”
“人上钩了,一日,三千钱。”
瞬间,他就明白了宁成说的是谁。
“三千钱啊……他玩得倒是够大……赌坊还剩多少了?”
宁成想也没想,直接开口:“还有两万钱……”
“不够!”
“再调三万钱过去,务必在这剩余五万的本钱以内把事情弄好了。”
“别让他总是赢,容易被他察觉到猫腻,该赢的赢,该输的输,赢的那些也投进去,最好让他拿自己的钱来给我们作本,明白么?”
“明白!”
宁成应下,然后就沉默了下来。
半晌,他再度若有所思地开口询问:“公子……要做到何种程度?”
“是……”
虽然并未说出口来,但曹酩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摇头:“用不着顾忌什么……”
“放手施为,做到你能做到的极限……用不着留手……或者说给他留面子。”
给陈蟜留面子,那不是难为自己么?
只有将之逼上了绝路,后面才能将那些原本就属于陈蟜的东西作为置换物。
然后他才能通过置换,将隆虑公主从与陈蟜的这一场婚约当中置换出来……
毕竟就算是陈蟜跟馆陶再有意识地将隆虑公主作为日后富贵的筹码,但正如大多数人,现在手上正握住的东西,才是他们最不乐意放弃的东西。
一个是可能,另外一个则是确定。
放到任何人眼前,他(她)都知道应该怎么去选。
更何况……眼下老太太未死,刘彻都还没能翻脸,至于说之前的事情,不过就是老太太一次些微的惩戒而已。
说严重其实也不怎么严重,毕竟母女关系还在那儿放着,谁家父母不会惩戒儿女?
在这种情况之下,隆虑公主的重要性已经被无限削弱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远不如馆陶扶正刘彻太子之位的恩。
而且,刘彻还没能还得了馆陶这一下的助力。
诸多因素集结,使得曹酩想借用物质将隆虑置换出来的这个想法的可行度已经无限接近于九成了。
至于说剩下的那一成在哪儿?
这就要看宁成能操作到什么样的程度了,如果他能玩出来田氏代齐的那一拨操作……这最后的一成就真是已经完美补上了。
不过……
眼下一切还尚且未知。
毕竟这要寄希望于陈蟜能够彻底陷入情绪陷阱不醒且不会被他人(馆陶为首)发现并阻止。
这个可能性真的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