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是天下政治经济文化的绝对中心,每年涌入的人群不知凡几,时间一长,便在城外形成了一片片住区,后来城门彻夜开放,城内城外渐有融合之势。
南城外某废庙中,杂乱的稻草上躺着一群居无定所之人,此刻都已睡去。
角落中有二人,一个穿粗布汗衫,正是宁铁衣;另一个带着草帽,是赖头和尚。
宁铁衣满面怒容:“父母去后,采薇便是我的命,我怎么可能轻贱于她,到底是谁,在辱我清白?”
赖头和尚摘下草帽,挠了挠光头,说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被人盯上了,这是专门给你下的套!”
宁铁衣声音虽低,语气却铿锵有力:“哥哥!他编排我可以,但想拿采薇的尸身做文章,我断不能忍!”
赖头和尚摇了摇头:“弟弟,我知你愤怒,但山上派人接应你我,是担了风险的,不可节外生枝。”
宁铁衣看着窗外月色,一时愤怒,一时缅怀,过了很久才说:
“采薇的坟茔只有我一人知晓,旁门左道大概是不知道的。我明天去看看,若是谣传便罢,若确有此事……反正是要上山的……已经杀了蔡绦,也不怕多杀个把人。”
言语之中,杀机毕露。
“弟弟,你这脾性过于刚直……”
“哥哥,我意已决!明日你去会见山上来人,我办完事后,再同你们会合,一道前往山东!”
赖头和尚叹了口气:“也罢……这是你的心结,若不了却,只怕到山上也会每日牵挂。但你要记住,明日首先保全自身,再图其他。”
宁铁衣辗转反侧,直至四更方才睡下。
……
次日一早,下起了蒙蒙细雨。
汴河、五丈河、金水河,都与护城河相通,在河边伫立片刻,竟有烟雨江南之象。
游红妆跟着陈平安,坐着马车,在汴京城内走街串巷,买了不少东西。
其中以稀奇古怪的木头居多,到傍晚时分,二人满载而归,千两白银花的干干净净。
“缉凶要用到如此多木头?”油红妆问。
陈平安说道:“耗材补充!”
这些都是厌胜术常用的材料,陈平安小心翼翼地搬回屋里之后,又开始把做好的镇物往外搬。
陈平安一夜不曾合眼,做出来的东西有十几件,一股脑塞到马车里,连人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二人只得坐在车辕上,风风火火地出了南城门。
再向前行走三里,便看到了一地墓碑。
这便是城南的荒坟岗。
孩童早夭、闺中女子去世等,都是不入祖坟的,大都埋在了这里。
经年累月,也有穷人安葬,因此这块墓园着实不小。
此时雨歇云收,日头西沉,又有弯月升起。
墓碑之间,幽幽鬼火亮起,远处传来蝉叫蛙鸣,气氛诡异,饶是游红妆也不禁缩了缩脖子,
陈平安转了一圈,找到一个新坟,碑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宁采薇之墓”五个字,便把马车牵了过来。
抱了一根丈余高的木杆,做成架字,上面钉了个稻草人,又用红漆写了宁采薇和她的卒年八字,然后栽入雨后松软的泥土中。
又将车里大大小小的物件搬出来,三四个木雕人偶揣在怀里,另有几个狮子、老虎、猎豹、熊羆的木雕大件藏在草丛里,这才转身对游红妆说道:
“你站到这个杆子下面跳大神!”
“怎么跳,我不会!”
“不用会,随便跳,越夸张越好!”
“我不跳!”
“那我只好跟翟管家说,你蓄意破坏缉凶!”
“你敢!”游红妆看看周围,又缩了缩脖子:“都是死人啊,你让我在这儿,那你呢?”
“我负责观察……看到有人来,你就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