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有了空中无人机的指引,炮连的六门炮在打完了五发急促射后,立刻将打击范围向江心的清军延伸,趁着这会工夫,都尔嘉的战马已经踏上了嫩江西侧的河滩。冲上河滩的清军骑兵根本没人对阵地冲锋,他们不约而同的在阵地前五十米的位置自动散开,试图从两侧绕过去。
北海军阵地上的机枪已经打疯了,枪管都变得通红,机枪手甚至端着发烫的护木站起来扫射,副射手也来不及装子弹了,索性端着步枪加入了战斗。各班长手里的自动步枪全部改成了连发,对着前方和两侧的敌人不停射击,阵地上的子弹壳堆积如山。
然而过江的清军实在太多了,数百名八旗满洲兵还都是一人双马,免不了会有漏网之鱼。
都尔嘉手下的亲兵戈什哈被打死了六个,而那杆销金云蟒旗早就没了踪影,剩余的十几人则拼命护着他冲过了北海军的防线。因为没了旗帜的指引,清军骑兵都成了没头苍蝇,三人一伙,五个一群,要么向南,要么向西......
都尔嘉一口气向西跑了数里,丝毫不敢停歇,直到身下的马都吐白沫了,这才不得已停了下来。他没敢下马,而是环顾四周,发现身处一片不知名的密林里。
「这是哪儿?」
「快到瑚拉尔吉了,估摸还有二十多里。」
都尔嘉点点头,伸着耳朵听了下,远处的枪炮声已经听不大清楚了。他这才接过亲兵递来的水壶喝了两口,随后从棉甲里掏出一块乾隆御赐的怀表,打开盖子,见上面的短针指向了左下的位置,知道已经过了辰时。???..Com
他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这一个多时辰过的,恍若隔世一般!
「咱们还有多少人?」
亲兵队长黯然道:「一百三十一个。主子,这一仗打的太惨了!」
都尔嘉叹了口气,吩咐道:「让大家吃点干粮,给马喂点料,天黑前咱们必须赶到特穆德赫!」
他所说的特穆德赫是位于齐齐哈尔西南方向五十五里的驿站,乃是从齐齐哈尔通往吉林驿道的第二站。根据清廷兵部的要求,那里设有笔帖式一人,领催一人,壮丁二十人,驿马二十六匹。只要晚上能到,最起码能喝口热汤,给马补充草料。
虽说瑚拉尔吉也有个村子,可都尔嘉根本不敢去,那里怎么说都离齐齐哈尔太近了,万一北海兵追上来就特么全完!
众人在光秃秃的林子里停留了一顿饭的工夫,之后牵着马顺着林子走了五里,这才向东转上驿道,向着南面打马而去。
就在都尔嘉远去之时,北海军也进入了齐齐哈尔城。守军中的步卒都被打残了,骑兵除了死伤的也都跑了,城内仅存的清军再也没了斗志,于是当北海军的士兵从炸塌的小西门进城后,街巷上空无一人,各家各户大门紧闭。
团长杨忠明向塔拉尔驿站的指挥部发了电报汇报情况,并请求尽快支援。无他,死伤者太多了,初步统计得有四千多人!如今仗打完了,还得救治伤者。
十九团自己的伤亡并不多,有肉搏中被刀斧砍的、被长矛刺中的、中箭的、还有被马撞伤的,拢共才三十几人,都安置在了城外指挥部旁的帐篷里。
一营、二营进了城,一边在各处搜剿残余的清军,一边挨家挨户的拍门叫人,让各家住户去城外帮着收敛尸体,拆下门板用作担架,把伤者集中抬到内城的各处衙署和营房里。
面对北海军雪亮的刺刀,城内的满、汉、达斡尔等族老百姓
乖乖从命。虽然没了门板晚上屋里冷嗖嗖,可总比丢了命要好。
齐齐哈尔就是个驻防城,除了七八家山西人开的铺子,绝大部分住户都是清军家属。当这些人来到南熏门外看到血流成河的惨状时,都被吓的瘫软在地。等他们在清理尸体和伤者的过程中发现自己家人的时候,无不嚎啕大哭,一些达斡尔老人还唱起了语调悲伤的《守灵调》。
「讷耶耶依,讷耶勒尼耶耶孩子!孩子!你的眼睛为什么不再睁开?孩子,孩子......」
杨忠明带着警卫来到南门外的阵地上,听到那些人的吟唱,对身边的一个达斡尔士兵问道:「他们在唱什么?」
那士兵阴沉着脸,将歌词做了解释。杨忠明叹了口气,在那士兵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这不是咱们的错,要怪就怪那个都尔嘉混蛋,他让这么多人出来送死,替他挡子弹!」
那达斡尔兵擦了擦眼角,向杨忠明敬了个礼道:「团长,给我匹马吧!我去把都尔嘉抓回来,把他千刀万剐!」
杨忠明眨了眨眼道:「把心放肚子里,不管他是向西还是向南,肯定跑不掉!天罗地网正等着他呢!」
都尔嘉带着一百多残兵抵达特穆德赫驿站时,已经是夜色苍茫。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他没有直接上去叫门,而是派了几个手下在驿站四周仔细的侦察了一番,确定没问题后,这才让人去叫门。
急促的拍门声过了好一会,驿站的院子里才亮起了火把的光芒。透过门板上的缝隙,只见一个披着棉袍的家伙走到了门前,轻声道:「谁?」
「快开门!大军门到了!」
「大,大军门!」门内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说话都带着颤音。
「混账!还不开门!」
驿卒屁股尿流的打开了门,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到骑在马上戴着蜜鼠尾宝蓝盖盘座、饰有云龙垂貂尾璎头盔的都尔嘉,急忙跪伏在地,不住的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你叫什么?」
「奴,奴才阿尔塞,叩,叩见大军门。」
「叫你们的人都起来,烧锅做饭,给马喂料。」
看到都尔嘉说完了,阿尔塞还是跪着,一名清军挥起马鞭抽在了他背上,喝骂道:「发什么呆!还不起来赶紧张罗!耽误了军务,要你脑袋!」
「嗻,嗻!」
阿尔塞重重的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向笔帖式和领催的卧房跑去。只不过当他转身的时候,在场的众人谁也没注意到他眼神中透着一丝阴冷,还有几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