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孟仁是算老了帐的,稍加心算就得出了450两~750两的薪酬区间,而满清朝廷下一个七品县令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是45两银、45斛米、外加几百两的养廉银。当然了,县令更得贪,不然他那点银子也是过不下去的。
孔绍安紧接着又画了个大饼,只听他道:“刘先生,如果经我们查实,你没有什么重大欺压百姓的行为,那么我想代表文登县军管会,聘请你担任主管农业的副主任。等以后地方稳定了,军管会副主任就是副县长。”
天爷哎!刘孟仁浑身一哆嗦,心跳不住加快,耳中全是嗡嗡的耳鸣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一介典吏,居然有机会成为佐贰官。也许就像孔绍安说的,以后还有机会当县令?
妈的!拼了!什么里书甲书,什么宗族大户,在一步登天的前程面前,那就是个屁!
“噗通!”刘孟仁当即跪倒,俯身对孔绍安道:“刘某以往做事,虽有包纳垫冲、浮收勒折之举,但都是点到为止,从无害人性命之举。愿主任明察!蒙主任看重,委以高官厚禄,从今往后,愿肝脑涂地,报效主任的大恩大德!”
“快起来,这又是何必?”孔绍安眼见计谋奏效,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随即缓步上前,伸手将对方搀扶而起,然后道:“话虽如此,但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你先回去等着,两天......三天之内,军管会的聘任书就会有专人送到你家里。”
“是,是!”刘孟仁的身上额头上都是土,他也不敢擦,不好意思的道:“小人一时激动,让主任见笑了。”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站了半天也够累的。”
孔绍安目送刘孟仁一步一躬身的倒退着出了门,直到对方的脚步声走远了,他这才攥起拳头一挥,兴奋的叫了声:“欧耶!”
就在前些日子吴思宇去安平港视察的时候,曾给孔绍安带去了赵新的一封亲笔信。在这封信里,赵新除了勉励的话,更多的则是告诉孔绍安到了山东后要怎么用人。
“......小孔,你要记住,对于满清官吏的使用上,‘清官’尽量不要用。要知道官员的本职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一个碌碌无为的清官往往比贪官更可恨。
其次,对于胥吏和地方上的恶霸,要在搜集到足够证据后从重从快的予以镇压,树立北海镇的威信。
最后我要告诫你,任用旧派官吏,要采取‘使功不如使过’的策略。只要没有大恶,人又能干,就可以用。不过你一定要对这些人的过往行为有了解,要有他们过往的罪证材料。这么做的目的是要让对方明白,你不是不在意,而是眼下不在意,一旦想撤换他,就是新账老账一起算,彻底拍死!
好好发掘人才吧!地方上的胥吏书办里有很多干具体事务的人,这些人私相授受,世代相袭;既精明能干,也刁钻滑头。不过我认为,只要在合理的薪酬和制约监督下,他们对我们顺利接管地方政权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以后还可以让其中一些人回到北海镇锻炼一两年,再让老于多培训几次,我们的干部队伍就会越来越大......”
午饭过后,孔绍安又见了前任刑房的典吏于和礼,差不多说了同样的一番话。跟刘孟仁一样,于和礼在得知自己也能一跃龙门担任佐贰官后,也是大为意外,随后表示了忠心。不过他没有刘孟仁那么激动,因为这厮手脚不干净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依清制,州县长官在无特殊情况下不出县衙大门,这就使得狱讼之中很大一部分的羁押与执行工作也交付到刑房胥吏身上。而刑房主要负责填写司法案牍、撰写法律文书和传票、羁押嫌犯、填写判决文书和整理保管文书等事务,具体而言,可划分为司法文书和诉讼执行。
由于官府公文来往格式复杂,用词讲究严格,非专业人士的县令往往不如刑房胥吏内行,因此刑房书办就肩负起了发放传票、法律文书、整理证据材料和撰写案牍等公务。
不过跟户房不同的是,由于仵作也归刑房管,所以在命案尸体的勘验结果上几乎可以说有“一锤定音”的权威效应,而一旦在这上面做手脚,往往就会断送无辜的生命。
比如晚清时期著名的“杨乃武小白菜冤案”,其实就是刑房胥吏滥用其职权,与官员相互勾结出入人罪;通过让仵作在验尸上耍手段,而县令又轻信仵作的检验结果,最终导致冤案发生。
跟其他的胥吏一样,刑房虽然处理的日常事务极为繁杂,但除了典吏之外,其他人的薪酬只有微薄的工食银和抄写费,皆由县令从自己的养廉银中发放,难以满足胥吏的日常生活开支。很多刑房书办都会在“传票”上做文章,诈取钱财;更黑心的则是吃了原告吃被告,直到原被告双方损失一大笔钱财,刑房上下挣得盆满钵满才罢休。
不过上述两种还只是坑人钱财,最令人发指的则是“宰白鹅”--也就是找人顶罪替死。这其中有的人是拖家带口活不下去,为了银子甘愿当“白鹅”替人受死,以求保全家人;也有的是被胥吏和乡绅欺凌,被逼无奈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不管哪一种,刑房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到了下午5点,孔绍安总算结束了这一天的正式工作。他这一天除了见了两个胥吏,其他诸如召开会议、公文乃至费用报告的签字批示、发布命令、签署发出和接收的报文等等也是不停的穿插其间,忙的不可开交。
吃过晚饭,孔绍安在警卫的陪同下去了县城南门外的军营,和鲁寿山又聊了半天,听取了对方关于部队行动进展的汇报,还开了个小会。
等他回到县衙时,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警卫帮着铺好铺盖后,孔绍安洗漱完就躺下休息了,也没有再看让人头晕眼花的账册。
他这一天过的很累,可一想到以后的一段时间差不多会天天如此,又不免有些焦虑。脑子里除了考虑公务上的事,还有就是在想妹妹在干什么。
胡思乱想中,他又想到之前吴思宇提起赵新要去趟欧洲,也不知道十八世纪末的欧洲有啥好的,何必非要兴师动众的亲自跑一趟。
如此反反复复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一直折腾到过了12点,他这才昏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