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署的公事房里,一名负责管理档案的民政办事员将整理好的资料放在了桌案上。
刚刚到任一天的洪亮吉打开文件仔细端详,发现这份档案汇总被整理的很详细,从男女性别、年龄段、所属牛录、民族等都进行了分类,这样的整理方法只有经过行政学校培训的人才能做的出来。
“逸之你懂满语?”
“懂的,在下一家已经在宁古塔居住多年。”
说话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民政办事员的深蓝色制服。此人就是之前曾被那奇泰派去和北海军谈判的张豫北,字逸之。北海军占领宁古塔后,身为汉人流放犯后代,且有监生功名的张豫北迅速投靠了北海镇,经过在行政学校的一年多学习后,被派到了珲春担任负责户籍和田地的民政办事员。
张豫北随即向洪亮吉介绍了本地的民户数量,并着重说了满族的情况。总得来说,珲春本地的八旗满洲主要是正白、镶黄、正黄、正红、厢红这五类,姓氏则以安楚拉瓜尔佳氏、讷殷瓜尔佳氏、苏瓦瓜尔佳氏、萨克达比氏、觉罗氏、赫舍哩氏等为主;此外还包括了成为“伊车满洲”的赫哲人、库尔喀齐人、费雅喀人、新疆巴里坤额鲁特蒙古人等;至于汉人么,则是新分过来的八十户,其中岛国归化民占了一半。
北海军占领珲春后,这些新旧满洲人在进行户籍登记时都改了汉姓,例如所有的瓜尔佳氏都改姓“关”,萨克达比改姓“祖”,赫舍哩改姓“何”,钮呼禄改姓“郎”;最搞的是觉罗氏,改姓了“赵”。
洪亮吉一目十行,看到民族构成时,惊讶的道:“本地居然还有回回?”
张豫北道:“只有三户,都是从宁古塔来的商人。两家姓李,一家姓马。”
“商人?他们做什么生意的?”
“参货、皮货,偶尔也会涉足和李朝那边的贸易。大人,咱们这边缺牛,以往和李朝的会宁互市,用马或是参货跟他们换耕牛、食盐、布匹。”
“他们有北海商社发的执照吗?”
“之前商社的人曾找他们谈过,可他们嫌咱们定的商税太高,没答应。”
“这不行!以后所有的行商或是坐商,必须要有北海商社发的执照才可以。私人是不能插手粮食买卖的!再者,现在各地无论是耕地还是收割,都使用机器,即便是收割机也都是用马牵引,要黄牛做什么?除了吃肉,剩下的用途就是卖皮子做甲。”
洪亮吉在行政学校学过,北海镇对粮食采取独家收购,绝不允许私人涉足其中,目的就是为了缩小工农业剪刀差,确保农产品价格,以避免移民们因集体公社的组织形式而丧失对种地的热情。
张豫北吓了一跳,他想不到这位洪副专员居然扣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那三家回回商人麻烦了。
洪亮吉略微思考了一下又道:“逸之,劳烦你派人去通知这三户回回的家主,就说本官让他们明日上午8点来行署衙门一趟。”
“大人言重了。这都是在下份内之事。”
两人正说着,门外的警卫来报,说李朝会宁府派人求见。
张豫北道:“大人,如果在下没猜错,会宁这次来人肯定是谈互市事宜。”
“哦?此话怎讲?”
“自珲春收归赵王治下以来,咱们和会宁的互市就停了。之前赵王和贸易部沈大人的意思是,李朝一日不答应交还咸镜北道,咱们就一日不开互市。何况朝廷,哦,不,满清在会宁还驻扎着数千兵马,一旦开了互市,这刺探军情的探子就会乘机而入。”
洪亮吉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赵王遣我来此,跟李朝在边务上的交涉也是本官份内之事。”说罢,他对警卫道:“请他们进来,就在正房谈。”
珲春行署的办公场所就是以前协领衙门的官署,有正房三间,西厢房两间,存放关防库一间,大门一间,都是草房,也没有围墙。北海军占领珲春后,一直实行军管,米士朗也只是把草房推倒,重新建了砖房,加了木栅栏围墙,而他自己则把指挥部设在了城南门内的演武厅,也住在那里。
北海军对城内唯一大兴土木的,就是原本的官学房。三间草房全部推倒,改成了三排共有十五间木刻楞房的小学校,还弄了个操场。城内所有适龄儿童全部都要入学,不分男女,教师则是从北海镇派来的三名十六七岁的小老师,主要教授识字、官话和数学。
眼下关防库改成了户籍档案库,张豫北一家住在西厢房,洪亮吉自己就住在了正房的东间,另外两间一个改成了会客室,西间就是公事房。
洪亮吉的家小眼下都住在北海镇,那里生活条件算是北海镇境内最好的,他自己孤身上任,也就没那么多讲究。
对于赵新的破格任用,洪亮吉并没有什么感恩之语,他能做到的就是“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