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駸</span>再者就是人参,这种药材在那些富裕家庭里都是属于日常必备的。补个身体啊、生孩子时含一片补个元气啊、乃至熬汤吊命都用得上,再不济也得备点儿人参须子不是?
偏偏上述两样东西只在吉林和黑龙江最多,盛京只出产一小部分人参。内务府里因为存量大,太医院或是御膳房一时半会儿还不缺,可大部分普通旗人家庭就不行了,更别说那些经营北地药材的商家了。
话说清代盗挖人参的现象十分猖獗,盛京城内有酒肆几近千家,里面的客人平常以演戏饮酒为事,有时则成群结伙进山偷挖人参。
清廷在丢失宁古塔和三姓之前,负责防范盗挖人参的主要是官参局。而北海军来了之后,随着官参局的完蛋,盗挖人参的又开始猖獗起来。
北海镇这边对于盗参客的惩罚很简单,除了没收以外,谁要是偷挖一颗便种二十颗,养不活不算完。人参的采挖由民政下属的北海商社和人参交易所统一安排,没收的人参和从边民手里收购的人参一起送到宁古塔刚成立的人参交易所进行发卖。
一群滞留在宁古塔的晋商看着北海镇手里的大批人参和皮货极为眼热,可由于珲春清军封锁的关系,他们很难将人参运出去。这可不是买通几个人,而是要买通吉林将军、盛京将军辖区一大帮人才行,搞不好就得因为通敌大罪而掉脑袋。
满清可不是稀里糊涂的大明,任由晋商跟敌人做生意,砍起头来毫不手软。
然而赵新是无所谓了,宁古塔这边卖不掉,他还可以让沈敬丹安排运到南方走其他渠道。
年前那奇泰听说赵新成婚,便让榆次常家的人带了礼物,偷偷去了宁古塔。常家因为一直从事东口贸易,无论是从张家口到库伦,还是从山海关到盛京的关系都有铺子和贸易渠道。
经过那奇泰和常家的一番运作,他们很快就打通了从宁古塔经阿勒楚喀、伯都纳、哲里木盟、盛京的走私线路。于是乎今年春天从宁古塔人参交易所放出的五万斤人参和各类泡丁、参须、渣沫等物,有一多半都被常家给买走,准备通过这条线路进入关内。
蒙古河清军大营,那奇泰的帅帐。
所谓的帅帐到了明清两代,早就不是图画里的大帐篷了,蒙古河这里的清军帅帐也是一样。这是一座两进的院子,前院是议事厅,也就是通称的“帅帐”,后院则是主将的宅子。
午后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那奇泰此刻翘着腿坐在后院堂屋中的太师椅上,一手擎着根天香卷烟,一边听着常五禀报人参的运输情况,脸上是悠然自得,心里则不住的盘算这趟自己能落多少。
这样儿多好,打不过就别打,大家坐下来好好做几年生意不挺好的么。至于以后怎么办,那奇泰实在没心情想,一想起来就觉得糟心!
两人正盘着帐,家里的一个下人突然在屋外唤道:“爷,珲春城家里来人了。”
那奇泰漫不经心的问道:“出什么事了?让他进来。”
等来人进了屋子,脸色却是不太对,打了个千嚎丧似的道:“大爷,小爷从上个月十二日那天从夜里就开始低烧,不停的咳嗽......奶奶急的没办法了,让小的给爷报个信。”
那奇泰一听就急了,他年近四十,膝下一直无子,早几年正房福晋给他生了三个丫头后肚子就再无动静,之后一连纳了五房姨太太,直到前年常五的妹子给他生了个儿子,这才算有了后。那奇泰对这个幼子宠爱的不得了,要不是因为出征在外,他恨不得把儿子拴裤腰带上。
此刻听了下人的话,他“噌”的就从椅子上蹿了起来,急切的问道:“找大夫看了吗?”
“看了。大奶奶让人从吉林乌拉请的大夫,说是‘鸡咳’之症。不过大夫说,说......”
“到底怎么说的?!”报信的下人结结巴巴,一旁的常五也急了,那可是他亲外甥,自家的荣华富贵可全指着这孩子呢。
“大夫说小爷已是病入膏肓,只能......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谓的鸡咳,古代也叫“鹭鸶咳”,其实就是后世的百日咳。不过在清代中期还没有这个说法,到了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先后来华的十数位外国西医师、中国数十位西医师以及若干位中医师和学者,历经多次共同反复推敲之后才确定了这个名字。
那奇泰听了,登时跌坐回椅子上,面色惨白。他想起自己已年过四十,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儿子。这要是儿子没了,纵使千万家产还有个屁用,以后全特么得便宜女婿!
常五此时也是一脸的沮丧,然而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他先让那奇泰的亲兵领着报信的下人去休息,又在门口冲外张望了一会儿,这才关好屋门,凑到那奇泰耳边嘀咕了起来。
等他说完,那奇泰就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睛越瞪越大。他低声道:“你保证能行?”
“爷,我也是头些日子去进货时听那人说了一耳朵,行不行总得问了才知道。”
“你快去问!要是行,得连夜把长生从珲春接过来!”
当年夜里,常五按照之前约好的联络方式,跟蒙古河对面的北海军兵站取得了联系。负责接头的北海商社办事员听了,让常五稍等,然后便回到兵站不知给谁打起了个电话。半个小时后,他从兵站出来,对常五道:“行,你们把孩子带过来吧,千万别再耽误了!要是病毒进了脑子,可就不好救了。”
常五听了差点冲对方跪下,他心急火燎的跑回对面清军营地,将情况跟那奇泰说了。那奇泰眼下也没了别的办法,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安排了几个贴身的戈什哈拿了自己的手书,连夜前往珲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