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道:“不急,老姓长,您也累了好几天了,先休息一下,中午再走,我让人把马给你们准备好。”
萨哈连都五十多了,在这个过了四十岁就能称“老夫”的时代,真要累出个好歹,赵新可没法跟刘胜和乌希哈交待。
不提北海军这边如何准备,南面的黑龙江城里这几天过的真是提心吊胆。
副都统大人带着手下连夜去了墨尔根城,听说是去求救兵;可就算是去求援,也不至于把所有甲兵都带走吧?
眼下城内除了重伤不起的伤员,就剩了两千多周围各村的边民百姓和流放至此的犯人,真要是有人攻城,根本守不住。
除了没有兵,现在黑龙江城最大的麻烦就是粮食不够吃了。眼下正值五黄六月,新粮还没成熟,去年的存粮原本就不多,一打仗更是蹭蹭的往下掉;额勒德木布撤退的时候又带走了一部分,外城的贮米仓和贮谷仓已经空了,所有人现在都靠着外城西南角的大佛寺里那点而存粮吊着,粥清的能照见人影儿。
过了午时,守在黑龙江外城北门的几个边民看到不远处来了几十匹快马。等一行人靠近了,他们这才看清对方不是朝廷兵马。
“坏了!那伙子叛匪来了!”
“这可怎么办啊?”
跟着几个达斡尔人一起守在这里的扎木苏拄着长矛,眯着眼看了会,突然道:“先等等,我看他们不像是来攻城的。”
果然,过了一会,缩在城墙后面的扎木苏等人就听见墙外有人大声道:“有喘气的没有?我是赫哲萨姓的姓长,我叫萨哈连!”
“是赫哲人?”几个达斡尔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岁数最大的扎木苏探出了脑袋,一看墙外那个骑在马上的人果然是赫哲人打扮。
“我叫扎木苏,达斡尔人。你们萨姓是在哪里?没听说过啊。”
萨哈连抬头望着墙上那个头发花白的脑袋,笑呵呵道:“这位大哥,我们的村子在特林石矶边上。永宁碑知道吗?”
“啊,我以前听阿玛讲过。”扎木苏眼睛一亮,黑龙江上的渔民哪有不知道永宁碑的,在他们心里,那已经是两座神物了。
“我是拉夫凯那边的渔民,罗刹来了,我是到这里报信的。可谁承想......唉~~”
“老哥哥,咱们这些黑龙江上不管是赫哲还是达斡尔,大家都是在一条江水里讨生活的,马上舟中是一家啊!”
扎木苏听了眼睛一热,眼泪差点落下来,他哽咽着嗓子问道:“你们就这么点人怎么敢跑过来,罗刹的枪炮厉害着呢,官兵死了好多人。”
“哈哈哈,老哥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罗刹被我们打败了,北边旧城那里关着好几千罗刹呢!”
“啥?!”扎木苏顿时就愣住了。
“不信?”萨哈连笑道:“要不老哥哥你跟我走一趟,我带你去看看。”
“哎,你先等等,我们商量一下。”
“我等着,你告诉城里的人,我萨哈连对天起誓,罗刹被我们打败了,要是有半句谎言,叫我被天雷劈了,不得好死!”
扎木苏听到萨哈连发了这么重的誓,已经信了一大半,他急忙让人去大佛寺叫几个头人过来。
......
北海军的临时指挥部里,赵新因为喝了太多的浓茶,就算想睡也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索性又起来,在书案前涂涂改改,规划着后面的安排。
帐篷门帘响动,吴思宇这时走了进来,看到赵新还在写东西,便道:“你怎么不睡会?”
“事情太多,睡不着。换防的事忙完了?”
“嗯,医疗队和干部队的人正在搭帐篷。对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赵新放下笔,揉揉额头道:“继续打,不到贝加尔湖不算完!”
“野心还真不小!”吴思宇笑道:“收复故地这么大的事,这回说什么我也得跟着走一趟。”
“你我,再加上大刘和王远方,好家伙,北海军四大金刚齐出动,真够给面子的!”赵新笑着话锋一转,调侃道:“你这一走几个月,你家那位不着急?”
吴思宇道:“还好意思说我?你跟沈姑娘的婚事怎么办?走之前沈老板可跟我抱怨了。”
赵新一摆手道:“他哪是抱怨,他是着急当皇亲国戚。”
这事赵新自己能说,别人还真没法提,于是吴思宇想了想,转换话题道:“对了,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我出发前听老陈说,那位马神父最近急的嘴上长泡,而那位澄澈老和尚却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哦?”赵新心说这两位又搞什么事了?他点上根烟,饶有兴致的问道:“说说?”
话说自从北海军北上出征,罗刹入侵的消息在北海镇传开后,马卡留斯神父在北海镇的处境一下就变得尴尬起来。没别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罗刹。
周围人看向他的眼光变了,从原本的尊敬变成了不屑,甚至还带着一丝憎恨。那些来北海镇医院看病的病人在照X光时,都要求换人;他们不想让这个罗刹去看透自己的身体。
尽管马神父在公开场合对沙俄的入侵行为也是大加痛斥,可他心里还是窃喜的,他觉得上帝的荣光终于要照耀到这片黑土地上了。不过眼看好不容易发展出的十几个信徒分崩离析,马神父如精神分裂症一般,痛并快乐着,嘴上的水泡愈发明显。
而与此相反的是,澄澈师徒的行为却在北海镇掀起了波澜,让所有穿越众对这位老和尚刮目相看。
就在赵新出发后的第二天,澄澈让自己的徒弟小沙弥成拙报名参军,这一举动连陈青松都惊动了。他来到老和尚栖身的茅舍,提出了自已的疑问。
“法师为什么这么做?”
澄澈盘膝而坐,捻动着手里的佛珠,淡淡道:“吾所食为中华之粟,所栖所饮白山黑水。身为佛子,于此外敌入侵肆虐之时,不能救生灵于涂炭,为我佛如来张点体面,自揣尚不如一只狗子!狗子尚能为主拉车守门,而贫僧却是一无所用,而犹腼颜受食,岂能无愧于心?”
陈青松听完顿时觉得高山仰止,心潮澎湃,他恭敬的双手合十道:“受教了!法师若是有什么要求,请说无妨。”
“贫僧听闻北海军中有一类兵专司医护,于战阵中救死扶伤?”
陈青松秒懂,于是道:“法师放心吧,那是医护兵,我会跟军队的人打招呼的。”
“那就有劳施主了。”
于是,小沙弥成拙从此便脱下了袈裟,变成了一名北海军的医护兵。
赵新听了吴思宇的讲述,过了半晌,摇头赞叹道:“这是个真修行,实在了不起!”
两人正啧啧称奇的时候,陈继山从帐外走了进来,一脸欣喜的对赵新道:“大人,吴首长,萨哈连他们带了几个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