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阳光明媚,仿佛春天一般,连吹来的风,都是温柔的。
荷花池,观荷亭中,安静无声。
朱以海站起身,四顾宽阔寥寂的池水。
这本是清幽之景,却因钱家搬入不久,显得有几分萧萧之气。
柳如是坐在绣墩上摆好姿势,将古筝调制好,她双手如玉,手指修长。
“铮!铮!铮铮!”
手指拨动,筝声响起,在寂寥的池面上散开。
没有曲谱参照,柳如是随手拨动,随心所欲,筝随心动,畅抒幽情。
筝声开始尚还舒缓,比较平和从容,越到后来,筝声越急,曲调愈高,杀伐之气越来越重。
筝声在湖面上翻涌,远远传开去,小小的荷花池面上,恍如千军万马藏入其中,激烈昂扬,原本的寂寥变得不再平静。
“这女子的内心挺狂野!”朱以海含笑欣赏,忍不住看向身边美人。
柳如是一身细软绸缎轻纱,贴于身上,从侧面看,正好将曼妙的曲线凸现无遗。
激昂的筝声响起一阵,渐渐松散,越来越稀,筝声亦变得舒缓平和,如高潮退去,回复平静。
正此时,朱以海掏出玉箫,一阵幽幽的箫声自观荷亭处响起,飘飘荡荡传开,融入筝声中。
箫声丝丝缕缕,不绝于耳,夹杂在筝声中,如天空中翱翔的长鹰,纵横捭阖。
又如一对翩翩起舞的蝴蝶,掠过荷池清澈的水面,袅袅缭绕于钱宅后院,又传到前院。
筝声箫声婉转相合,带着一动一静之和谐,柳如是的心亦如音律,由激烈变得平静。
明亮的双眸看向身边的男子,又忍不住忆起那白衣如雪的情郎,昔年在南楼上二人立下的海誓山盟。
逐渐的,古筝中隐隐透着一股幽怨自怜的气息,而箫声则蕴着明朗抚慰。
两者相合,显得阴阳相谐,中正平和,极符雅道。
观荷亭外,原本对朱以海技艺不屑一顾的钱孙爱,不由得张大嘴巴,逐渐被这音律所吸引。
亭中二人,一男一女,同岁相同,衣着色泽相似,一抚筝一弄箫,筝箫合奏,极是和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神仙道侣。
古筝结束,箫声收尾,柳如是玉容平静无波,心神完全凝聚于箫声余音之中。
诚如鲁王所说,吹箫真是他的特长!
“鲁王殿下,可否教奴家吹箫?”柳如是诚心所求,已然被朱以海的技艺所折服。
她学过琴棋书画,学过写诗作词,唯独没有学会吹箫。
那种感觉,心与声和,仿佛超脱于尘俗,说不出的优雅与沉静,令她陶醉不已。
这是钱谦益所给不了的。
“好!”朱以海一口应下,当场教导。
柳如是口含玉箫,按照朱以海所教手势。
“夫人身体要平稳,身体和乐器一样,都需要相互调节。”
说着,朱以海来到柳如是身后,环抱着她,亲身指导如何吹箫。
钱孙爱看到了这一幕,瞪眼如牛,重重咳嗽几声示警。
柳如是却丝毫不介意,当初她十几岁时被卖入退休的内阁首辅周道登家,嫁与年逾花甲的周老头为侍妾。
因才智明慧,被周老头常抱膝上,教以诗词歌赋,直到十四岁周道登死后,才被赶出周家。
相比以往的遭遇,鲁王殿下是本本分分的正人君子,相信夫君也是不会介怀的......
“对,不断的调节自己的身体呼吸,注意音色的变化。”
朱以海认真教导,彼此的头快贴到一起了。
“森儿......见过师母.......”
远处传来郑森的声音。
此时郑家大公子目光呆滞,暗暗掐了下自己大腿,要不是有疼痛感,又看到一旁傻站着的钱孙爱,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师母在做什么?
我似乎知道老师为何让我过来了......
两个晚辈站在旁边,二人终于收敛。
朱以海放开柳如是,柳如是松开玉箫,招呼两个晚辈过来说话。
“大木,你老师呢?”
大木是钱谦益为了勉励郑森乃替他起取的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