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桥上，董守谕从后面走上来，低声提醒。

“您偶尔失言也没什么，但身居庙堂，危乎高哉，慎言谨行，乃是根本！”

又来说教！

“知道了。”朱以海应了声，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那道孤独身影。

散朝的官员如过江之鲫，都有意避开史可法，就连东林党的官员，亦是如此。

“史公留步！”朱以海追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史可法停住脚步，脸上浮现讶色，作揖行礼：“见过鲁王殿下。”

朱以海上前，亲切说道：“史公入阁执掌礼部，今后还得多多仰仗!”

朱老六身为藩王，想要与朝中大臣结交，只能以公事为由。

史可法一拱手：“鲁王殿下，这仰仗二字臣是万不敢当的。”

朱以海笑道：“早闻史公高风亮节，身为朝廷重臣，怎可因些许挫折自弃，置家国于不顾？”

“鲁王殿下这是何意？”以为朱老六故意奚落自己，史可法的语气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官场失意乃个人小事，天下兴亡才是国之大事！”朱以海郑重道。

“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朱以海开门见山说道：“李贼败逃西窜，清虏窃据神京，史公以为多尔衮真会安坐北方？”

年轻人与我讨论时政？

呵呵一笑，史可法说道：“清虏或许不安分，然他们初入京畿，养兵蓄锐尚需时日。”

“况乎闯贼尚扼守山西，清虏有所顾忌，定然不敢对我等轻举妄动，倒是闯贼，恐有盘踞西安的打算，若是我朝提兵北上，与清虏合击闯贼......”

他言语中，带着浓浓的“联虏平寇”意思。

史可法能有这般想法，完全是受了幕僚姚康的影响。

姚康以唐朝平定黄巢起义为历史经验，说唐朝平定像黄巢起义这样大规模的农民反抗，光靠有郭子仪、李光弼这样的大将不够，还需要借用李克用的沙陀兵，招降像朱温这类义军叛徒，才有中兴之望。

如此一来，明廷成了渔翁，只需坐等鹬蚌相争即可，这是南明精英阶层的普遍想法。

“呵呵......”

朱以海笑了：“史公怕是低估了奴酋多尔衮的野心，事关国家，孤有一事不明，还请史公赐教。”

史可法：“殿下请讲。”

朱以海神色肃穆，正色道：“北宋联金灭辽，结果金人马踏中原。”

“南宋联蒙灭金，蒙古人又饮马长江。”

“史公就不担心，我大明若是联虏平寇，清虏不会挥兵南下直取天下？”

“清虏有那么大的胃口？”史可法脸色凝重，若有所思。

如若真的如此，届时神州陆沉，自己将是天下的罪人！

时下新朝初立，南下而附的北方明军又混乱不堪，真遇到满兵南下，只怕不堪一击，必须要组织起来......

出了午门，二人辞别，史可法匆匆回府，此时他泉思如涌，准备就江北防御一事上疏，建立江北四镇。

“殿下，您跟史公说了什么？”

目送史可法离开，董守谕悄悄问道。

史可法是他最敬重的人，二人谈话时，董守谕隔着两丈远，不敢偷听。

“孤撕下脸皮，请史公给你升官。”朱以海打趣道。

“殿下莫要说笑！”

“老迂腐，真无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