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这些人可以通过将分得的田地转租,获取一笔收入,高澄依旧下令地方官府每年秋收后,必须为他们发放一年的口粮作为抚恤金。
高澄能受将士们拥护,常打胜仗,积累威信只是其中一点,最重要的便是为他们谋的这些福祉,尤其是对比北魏时期单靠劫掠为生的境况,在这样的比较下,高氏代魏的过程中,军队出了乱子才叫奇怪。
王阿井小心将文书收好,他倒不是贪图那点抚恤,有王公允在,自己哪需要朝廷赡养。
这张文书证明是他勇气的证明,王阿井决定明日离了军营,先往老家邺城走一趟,给那些曾经讥讽自己的人瞧一瞧,他王阿井究竟是不是懦夫。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他确实是十五岁时被征为州郡兵,一晃眼在军中也待了快三十年,按理说再厮混几年,便能退伍享清福,但州郡兵有混日子的法门,战兵需有拼死的决心,临老了,难得冲动一回,虽然丢了一支胳膊,但好歹命保住了。
当天,王阿井就与几名河北伤残士卒约好一起归乡,翌日清晨,三人怀揣着文书一起离开了军营。
行至汝南城下的时候,正巧望见了追随大齐天子南下的军民在城外驻扎,连营十余里,浩浩荡荡。
而此时,高澄正在城中召开军议。
如今北齐与南梁之间的交锋仅限于水师在淮水交战,步骑之间的战事要等渡河才会大规模展开。
要渡淮河不难,实在不行可以绕过去,真正让高澄烦心的是他得知消息,萧衍不仅为萧渊明调派水陆大军十万守淮南,更在长江上以数千艘战舰拦江,形成第二道防线。
淮河可以绕,但长江着实绕不过去。
如今自家水师在淮水上就屡屡被南梁水师教作人,上了长江江面,只怕更是不堪,毕竟淮河水战与长江水战是两码事,长江水面更宽阔,水流更急。
“陛下,臣以为此战当取淮南之地而止,至于江南,不如等水师熟悉大江后,再作图谋。”
段韶建议道。
战前都知道两国水师存在差距,但毕竟也编练了七年,以为不会太大,可真上了实战,才知道是全方位的落后。
其实高澄早在听说北齐水师的拉胯表现后,已经在考虑将全取淮南作为此战的目标,后续得知萧衍在长江上布置的第二道防线,更是没有了渡江的心思。
侯景能以八百骑先行渡江,得益于萧衍等人放松了警惕,高澄如今领水陆二十万战兵,十五万州郡兵南下,萧衍又怎么可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淮河防线,而不在长江上做出布置。
此刻段韶给了一个台阶,高澄于是借坡下驴,询问其余参与军议的将领,众人也都觉得在水师还不堪用的情况下,不宜渡江南下。
毕竟三十五万大军,六十万民夫,共计近百万人,就算真的能趁梁人不备,偷渡长江,可后勤怎么办,不夺取长江控制权,粮食怎么运过去。
以战养战,就食于敌,是几万偏师的做法,近百万人就食于敌,未免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