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十五年春 (5000)(2 / 2)

“澄自幼早慧,十岁起为父王奔走,年少时尚且不与兄弟争宠,如今身为人父,又怎会为此残害兄弟!”

说罢,从怀里拿出两封奏疏,哽咽道:

“这是澄为三弟请封建州刺史,四弟请封胶州刺史的奏疏,阿母何以言澄不用兄弟,过往不用,无非父王创业艰难,而诸弟年幼,不敢托以大事而已。”

一番话有理有据,说得娄昭君哑口无言,她接过奏疏一看,其内容赫然正是为高浚、高淹请官。

“浚只愿侍奉大兄,不愿作劳什子刺史。”

瞧了好一会热闹的高浚打破了院落里的寂静,高淹也随之附和。

高澄将奏疏收回,对二人训斥道:

“闲置侯尼于,是父王与为兄共同商议的结果,也是为了护他周全,免得他被人进了谗言,做出糊涂事,但对你们,为兄寄予厚望,如今姑父(尉景)、岳翁(李徽伯)新丧,正是用人时候,你二人身为父王子嗣,孤之手足,自当担起重任。”

高浚与高淹只得应下这份差事,一旁的生母王氏、穆氏既不舍,又为儿子能被高澄任用而高兴,毕竟做母亲的,也希望儿子们能有机会一展所学,而不是被圈养。

尉景死了,比历史上早了一年,六十多岁的老人在去年患了一场大病,好不容易熬过冬天,却死在了开春。

这么多年过去,高澄与他的仇怨早已消散,只是相比较娄昭追赠假黄钺、都督雍、夏、灵、华、泾、渭六州诸军事、雍州刺史。

尉景只被追授了尚书令一职,略显寒酸。

娄昭前些年在一次饮酒后,患了偏风,虽然痊愈,却不能处理政务,于是便将州事委任给幕僚处理,继续撑着病体为高澄坐镇长安。

但是依旧没能挺过去年盛夏,雍州刺史一职由司州牧陈元康接任,司州牧一职则由高澄自己亲领,只是庶务全部交由相国府幕僚处置。

其实娄昭君所言娘家无人并非实情,其姐夫窦泰、外甥段韶都受重用,只不过这二人与高澄关系更为亲密而已。

齐王府这场闹剧因北方传来消息,高澄急着召集亲信议事,便只草草打了高演、高涣三十杖,并以教唆为由,将其二人亲密小厮一律发往辽州。

众人纷纷散去,理亏的娄昭君看了高澄一眼,见他大步远去,只得在心底哀叹一声,让人去唤医者为高演、高涣上药。

其实二人的伤并不重,只打了三十棍而已,况且在这种局面下,负责行刑的家仆们也不敢打严实了。

这四年来,高澄身边增添了许多新人,也有了许多故旧过逝,除娄昭外,最重要的便要属豫州刺史尧雄。

尧雄病逝于太昌十一年(542年),他于广阿之战后,在河北据州降于高氏,曾参与韩陵之战,之后便一直追随高澄,足有十年,初为京畿军大将,颇有战功,随后出镇豫州,屡败陈庆之,为政以诚信治民,广受敬爱,尧雄死后,豫州百姓家家痛哭,高澄也为之痛断肝肠。

哀痛之余,对待这位心腹,更没有吝啬哀荣,追赠使持节、大将军、都督豫、兖、广、徐、荆、青六州诸军事,豫州刺史。

其子尧师以库直身份追随高澄多年,承袭城平郡公的爵位,升任亲信都督。

豫州刺史一职则由梁州练兵大将段韶出任,兼任豫州都尉,掌管该州军政。

而梁州练兵大将,便是由原亲信都督尉兴庆接管。

高澄在议事厢房中等了许久,如高隆之、孙腾、司马子如、窦泰、杨愔等一干重臣尽数到来,高澄这才把消息与他们透露:

“听望司北衙传来消息,商队途经高车余部时,望见有突厥贵人出入其中。”

听望司如今分为了南北二衙,由韦孝宽主持南衙,李远主持北衙,这份消息就是李远派出伪装成商队的探子传回来的。

“若突厥得高车余部,只怕漠北便要再生事端。”

孙腾闻言忧愁道。

五年前,柔然攻破高车国都彰八拉城,灭其国而还,但在各地仍有高车余部负隅顽抗。

高车本就是敕勒部落立国,而突厥原本只是数百户人的锻铁小部落,是融合了周边敕勒部落才得以壮大,双方甚至能称得上份属同族。

突厥与高车残部接触,必然是存了合流的心思,草原上弱者抱团本就是常事。

如今高车残部还剩六万余户,草原游牧文明不同于农耕文明,柔然之所以迟迟无法扑灭这支高车残部,便是草原部落成年男丁全民皆兵的属性。

若突厥吞并这支高车余部,得六万成年丁壮,其部必然崛起于漠北与柔然争雄。

旁人不知高澄有志于漠北,只以为他一心囊括江南,相较于柔然,都不愿意与突厥作伴。

这年头,上哪去找柔然这样的好邻居,自打和亲以后,六年来,边境再无战事。

四年前,甚至还卖了一批高车妇人,齐王宅院里也多了一名西域风情的大又白,名为婢女,实为禁脔,可把齐王殿下给劳累坏了。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提议将消息透露给柔然可汗阿那瓌,其一是展现作为盟友的赤诚,深化与柔然的友谊,其二是使柔然将矛头对准突厥,将来高氏南下的时候,也无需担心盟友在背后捅刀子。

高澄稍作思量,便也同意了众人所言,说道:

“既如此,孤便亲自将此事告知于秃突佳,只是阿那瓌即使知晓此事,恐怕也难以阻挠,不过突厥即使吞下高车余部,六万户也足够它消化数年,诸君待赋税减免期一过,便要开始准备南征的物资调派,我等必须在漠北乱起之前,平定江南,而后伺机干预漠北。”

众人闻言,尽皆俯首称是。

而后亲信们陆续告辞,高澄遣人去往燕然馆召见秃突佳,并让人往内宅请来了蠕蠕公主。

今年一开春,在秃突佳三番两次的催促下,蠕蠕公主终于以嫡妻身份进了齐王府大门。

然而她在洛阳住了六年,仍是一句汉话也不会说,更不肯学,性情孤僻得很,平日里也不苟言笑,只有在高澄带她出城狩猎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来。

今日齐王府发生这般大的闹剧,全家人都出来了,只有她在自己院子里闷着,平素也不与外人交流。

蠕蠕公主一进门,高澄便将她搂在怀中,轻声笑道:

“你也应该听说了今日之事,我早些时候与你说抽不开身,并非敷衍,等有了空闲,我再陪你出城游玩可好?”

原来今日高澄休沐,蠕蠕公主寻他出城骑马踏春,但高澄得到宋游道的禀报,急着派人将高演、高涣捉回来,便给回绝了,这才让她生了闷气。

不过那股子闷气在得知侍女禀告后,也早就消散了。

蠕蠕公主点点头,安静地依偎在高澄怀里。

二人依偎许久,直到门外响起了秃突佳到来的通禀,高澄才将蠕蠕公主放开。

“贤弟今日找我是有何事?”

秃突佳一进门便豪爽笑道。

在洛阳六年,曾经健硕的漠北汉子,如今也是赘肉横生。

高澄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突厥与高车余部联络的消息告知,秃突佳立即变了脸色,再三确认后,顾不得与侄女叙话,当即回去燕然馆,显然是要派人快马传讯。

秃突佳刚走,蠕蠕公主便毫无征兆地跨坐在高澄的双腿上,吻上了他的唇,二人热情激吻,十六岁少女的芳香弥漫了小高王的唇舌。

她就是这般孤僻又奔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