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康自是天生泪腺发达,而高澄这三年来更是苦心打磨演技。
甚至连一旁的高乾,也为两人主仆情深而伤感。
高乾因丁忧被元亶准许免去侍中头衔,以司空一职闲置。
于是高欢将高乾一同调往晋阳听用。
实际上,高敖曹归入高澄麾下,才是更深层次的原因。
小高王猜疑心重,真高王又怎么会放任高氏兄弟在洛阳团聚。
送走了高乾、陈元康,高澄收拾心情回到尚书省。
在做出决定,将参与叛乱的宗王家奴们发往矿区劳动改造之后,高澄又迎来了新任侍中司马子如。
以及自己的好兄弟,司马消难。
与司马消难的感情自不必多说,毕竟是为了自己,被司马子如吊起来打的冤种兄弟。
可朝野舆论对于司马子如并不友好,他们将高澄、李元忠、高隆之、司马子如这四位侍中,合称洛阳四贵。
高澄对此一笑置之。
可李元忠、高隆之、司马子如三人却不敢与高澄并列,洛阳昔日二贵尚且不宁,终究是元亶身死的结局,更何况四贵辅政。
也不知是谁为三人解了难题,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特务机构四处散布童谣:
“洛阳四贵,高澄最贵;京都群贤,子惠最贤...”
让四人之间的尊卑,从此深入人心。
高澄对此却大为恼火:这听望司究竟是如何管控的洛阳舆论!怎能任由童谣四处传唱!
他严令权摄听望司的赵彦深彻查此事。
赵彦深苦查无果,被高澄训斥了一番,不久,赵彦深彻底取代陈元康,升任大都督府司马。
高澄也转而一心扑在京畿驻军的建设上,他不断派出使者,从河南州郡兵中拣选健儿。
高敖曹、尧雄等人正在河北组织部曲家眷迁往洛阳,而济州刺史侯景也接到了高欢的调令。
“我为大丈夫,岂能受一鲜卑小儿驱使!”
侯景将文书递去,对着自己的心腹谋士,开府行台郎王伟抱怨道。
王伟看过信纸,笑着宽慰道:
“高王虽调明公西行,配合世子攻伐斛斯椿,却没有言及让明公与世子合兵,此中深意,一目了然,明公又何必耿耿于怀。”
侯景虽然是出身在怀朔镇的羯人武夫,但脑子可不愚钝。
当初同在尔朱荣麾下,侯景向慕容绍宗请教兵法,没过多久,反而是慕容绍宗不耻下问。
王伟所言深意,侯景一点就透,无非是高欢害怕高澄将场子搞砸了。
高澄麾下囊括慕容绍宗、高敖曹、尧雄等人,这么多名将辅佐,高欢依旧不放心自己儿子,侯景对高澄越发轻视起来。
侯景朝王伟低声笑道:
“高王在,我不敢有异,高王若有不测,我不能屈居鲜卑小儿麾下。”
话是这样说,侯景依旧传令部众,准备西进。
正如他自己所言,只要高欢还在,他不敢生有异心。
而远在关西的贺拔岳一直没有闲着,他在收服关陇各方势力之余,匆匆会见逃亡归来的宇文泰。
“当初尔朱荣南下洛阳,就是由高欢最先劝进,他绝不会甘心屈居人下,之所以至今仍奉魏室,只是忌惮明公你的威名。
“如今明公收服关陇各州与费也头部,声势大振,所顽抗者,只有灵州刺史曹泥、渭州刺史可朱浑元等寥寥数人,但都不足为惧,明公真正要提防的是秦州刺史侯莫陈悦。”
当初贺拔岳受命平定关陇叛乱,担心功大遭受猜忌,请奉尔朱天光为主帅。
尔朱荣准许的同时,授予贺拔岳左厢大都督,侯莫陈悦右厢大都督,共同辅佐尔朱天光。
尔朱天光东出后,贺拔岳与侯莫陈悦联合绞杀关西尔朱氏势力,贺拔岳受封关西大行台,而侯莫陈悦则受命都督陇右诸军事。
贺拔岳收服陇右各州,毫无疑问侵害了关陇第二大势力侯莫陈悦的切身利益。
也许高欢当初的任命,就是在为这位亲密战友制造矛盾,给与贺拔岳统领关陇的名义,却又给了侯莫陈悦陇右诸州的军权。
宇文泰为贺拔岳继续分析道:
“侯莫陈悦只是个庸人,能得此高位,不过是会逢其时,侥幸而已。
“明公只需以关西大行台之命招曹泥、可朱浑元相见,两人若是推脱不来,明公可下令由侯莫陈悦征讨夏、渭二州。
“侯莫陈悦若往,自可使他们彼此消耗,若是不往,明公也有了解决肘腋之祸的机会。
“届时明公全据关陇之地,另立中央,足可成就齐桓、晋文的功业。”
贺拔岳闻言欣喜不已,正如宇文泰所言,他从未瞧得上侯莫陈悦,平定关陇,都是他一人之力,侯莫陈悦只不过是尔朱荣用来制衡自己的棋子。
在自己心中,全据关陇不过是早晚而已,他急切地问向宇文泰:
“黑獭以为何人可承大统?”
“我回关西的途中,遇见了平阳王元修等人逃亡,与他们一同入关,其家眷尽为高欢部将所擒。谋大事者,贵在一心,元修与高欢仇深似海,当承大统。”
贺拔岳迫不及待地命人带来元修,亲自审视。
元修也开始了自己第二次天子面试。
他声泪具下,控诉曾在洛阳屡受高澄欺凌,因畏惧高澄株连,这才投奔关中。
以他曾经骗过高欢的演技,贺拔岳又如何能看穿此人心中所想。
贺拔岳一番安抚后,命人妥善安置元修,一方面准备为元修再娶妻妾之余,一方面也着手实施宇文泰的计策。
下令灵州刺史曹泥与渭州刺史可朱浑元往长安叙职。
同时以宇文泰出使有功,升任为夏州刺史。
就在贺拔岳野心勃勃之际,他的二哥贺拔胜也得到任命,收拾行囊,准备率领部曲往南兖州担任刺史抵御南梁。
对于高欢这一安排,贺拔胜喜不自胜。
斛斯椿叛乱后,因曾与他有过密谋,贺拔胜一直拽拽不安。
如今被外放为刺史,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