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转动时,他也瞧见了跪在通道中的高德。
骑着黑马来到神情恍惚的高德面前。
“抬起头来。”
听见稚嫩,又很熟悉的声音,高德颤抖着把头抬了起来,却不敢与他对视。
“我对你很失望。”
声音不复从前的亲热,略显冷漠。
高德伏地哭拜道:
“是仆辜负了世子,都是仆的错,请世子治仆的罪。”
“你有错,但不全是你的错,是我疏忽了监管,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邺城。
“我不能再把你留在身边,你将收受的贿赂拿出来,分给那些被你驱逐的穷人。
“邺城就不要再待下去了,念在你追随我许久,功劳、苦劳皆有,我在枋头替你盘了一间铺子,往后你安心做些营生,余生也有个依靠。”
高德听见高澄还在为他打算,更是泣不成声:
“仆做下如此祸事,却不获罪,仆担心世子不能服河北人心,请世子赐仆一死,警示世人。”
“是死是活,我说了才作数。”
高澄说了这句,不再管跪地的高德,向四周的邺城百姓们扬声道:
“当初澄与诸位约定公平,不想离开邺城才数月,百姓田亩被夺,却申诉无门,是我愧对了大家。”
在周遭一片宽慰之声中,高澄拔出斛律光的腰刀,将自己拨散的头发割断一截。
他举着断发大喊道:
“今日我高子惠以发代首向河北父老请罪,但请诸位再信我一次!”
周围众人尽皆俯拜。
“世子贤明!”
“世子是真心为了我等。”
“惟愿世子千万岁。”
西门外的一场表演,被某个机构四处传颂,甚至连江南都有所耳闻,人赞江北贤世子,当然,这是后话。
高澄回到邺城府中,立即命人传令河北各州,一个月后将在邺城举行录官考试。
而高澄也命令文吏利用这一个月时间,重新登记河北各州国有田亩归属与当初分配时的出入。
对于那些强换田亩的豪强,高澄并没有苦苦相逼,只是让他们交还田地,以及弥补受害者的损失。
用自己的薄田强换国有肥沃土地,高澄这般处理,这些豪强也能接受,如今高氏势大,不再是昔日割据河北南部的小政权。
这次虽然饶过了这些人,但高澄却与他们明说,他会时常派人查访公田归属,若再有下次,必然严惩。
这些人也听说了高澄断发立誓的事迹,没有人敢公开唱反调,去触高澄的眉头。
在高澄与幕僚们准备录官考试时,高永乐也常来拜访,希望与高澄亲近关系。
高永乐是高澄的远房堂兄,两人曾祖父是亲兄弟,因追随高欢在信都建义,立有功劳,封阳州县伯。
高欢将大丞相府迁至晋阳以后,高永乐也是留守邺城的心腹之一。
高澄与他寒暄了几句,正不耐烦,外边有家仆通禀,武城侯高敖曹在府外请见。
因高欢暂时没有功伐秀容的打算,高敖曹把军队留在了晋阳,告假回河北为亡父起大墓。
高敖曹听说了高澄来河北,自然要来见见他的心尖尖高季式。
“长辅,敖曹叔父是父王爱将,不能怠慢,劳烦你代我开门相迎。”
高澄对高永乐交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