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幕幕惨祸，李某人当初是亲眼所见，而且陕西也算是家乡，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自问善良的李师道是真下不去手。

山西也没肉，早就被洪承畴那厮祸害过了。为了讨卖命钱，山西兵不知道闹了多少回事，李贼要是去抢，山西佬铁定拼命：“咱们都还不够抢的呢！”

江西还算有几两肉，可是真的够吃吗？唉，现在大伙儿都不富裕啊。

南直隶的老爷们虽然被东林党搜刮了一遍，但肯定有余粮，或许，可以去看看？

李某人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郑家的生意做的很大，能不能找他们买？”

杀了福王全家顺手将河南官绅在河阴屠戮大半后，李某人收获颇丰，加上此番勤王所得收入，现在李某人库房里的各类财货折合成银子超过千万之巨。

郑芝龙家族的生意很大啊，朝廷、欧洲白皮、日本、琉球、以及东南亚各小国，都是郑氏的贸易伙伴。

大名鼎鼎的郑成功，母亲是个日本女人，舅舅是德川幕府的领主，郑成功这个明日混血，还有几个纯小日子血统的兄妹，这你敢信？

徐光启这种明帝国高层官僚，不但是基督教资深信徒，人家甚至还给自己取了个一个白皮风格的名字—保禄！

总之，大明的国情，较之中古唐宋时期已经发生了非常深刻的变化，对外交流已经非常频繁非常远了。

或许真的可以从外面想办法，无论是郑家，还是白皮，只要能搞来粮食，那就是好伙伴！

不过这里有个难题，如果找白皮，无论是狡猾的英国佬还是葡萄牙人亦或是荷兰人，要想把大量粮食运到大明，会被敲诈的非常厉害，以大明官僚的贪婪腐败程度，附加成本会非常之高！

东南地区那些官吏，才不会管你黄皮肤蓝眼睛黑大腿。

找郑家的话，郑芝龙那厮跟朝廷的关系现在似乎并不是很好啊，陆地响马李师道和海上强盗郑芝龙做买卖，这是不是有点......

圣人本来就讨厌这两个家伙，恨不得李师道马上就去死，又怎么会容忍郑芝龙卖给李贼粮食，这可是资敌行为！

“而且河南距离福建这么远，难保郑芝龙那厮不会黑吃黑啊！”

想着想着，李某人突然心头一惊，郑芝龙黑吃黑的事情干的还少吗？自己怎么能用常理去推断郑芝龙这样的强人？

如果郑芝龙真的黑吃黑，李某人要去找场子，还很困难啊。

“哎！”李师道仰天长叹。

“大帅，河南若想足食，还是得找泰西红毛。”想了想后，李怀仙建议道：“京师南堂那个蓝眼睛女人康可，大帅可还记得？这厮就是泰西红毛，额，好吧，我记得好像是白毛。”

“大帅不如写信给她，看看她们那边能不能想想办法。”

李师道明白李怀仙的意思。

可是，现在那些白皮是因为有徐光启这样一个副国级高官撑腰，才能在大明传教、生活，要想在大明跟大明皇帝恨得牙痒痒的贼臣建立贸易关系，简直就是找死！

圣人恼怒之下，很有可能派遣厂卫侦探，将康可小姐抓进诏狱严刑拷打！

如果被抓到勾结李贼的证据，康可小姐的小伙伴们，大概率会被官方驱逐出境！

“不行，这事儿，还得先找秦文君或者温体仁通个气。”

圣人现在整天疑神疑鬼，看谁都像反贼，东林党领袖周延儒已经因为诽谤圣人是羲皇上人而被愤怒的圣人罢免！

东林党再次遭受重创，就连史可法这种中层干部，也被赶出了京城，派往淮南跟白莲教斗法。现在朝廷当权的文官变成了秦党，秦文君、温体仁、薛国观、王应熊、何吾邹这几个上台了。

“如果能得到秦文君和温体仁他们的帮助，事情就好办了。”

李师道想了想，随即吩咐张云飞：“我之遭遇，张书记已悉知，劳烦草状，具报秦、温二位大官人。”

“是。”

跟大伙儿讨论好河南饥荒大疫这件事的解决方案后，李师道提出了第二件政事，也是当下最迫切的事情。

军队建设！

李自成要出去单干，因此他跟刘宗敏、田见秀这伙人的兵马不用计算。

不算李自成小团体的兵马，历次大战后，加上瘟疫病亡、失踪、残废、退伍的将士损失，李师道现在还剩五万多战兵。这其中包括凉州元从，及出兵勤王之前新编的四部新军，即飞龙控鹤、耀武平难、扶危彰义、靖国护圣。

银枪效节、黑云长剑最惨，现在两军一共剩下不到五千人，斥候、旗牌、枪炮、鼓手、骡骑、火头、医夫之类的杂兵不计算在内。

这损失，很大了，得亏朱由检不知道李贼的底细，要是知道李贼就剩下四五万战兵，军心还非常厌战，按照圣人的脾气，那是绝对不会赦免李贼的。

当然，这也证明了李师道的保密工作做的好，别说朝廷不知道，就是李贼手下的中下级军官，基本上也不知道自家大帅的家底到底怎么样，反正大帅宣称他有十万虎贲。

每次出去砍人，大伙儿都是大呼小叫的：“我家大帅有十万战兵！”

那自信劲儿，吓得王朴王大帅、左良玉左大帅深信不疑，之前建奴来讨的时候，甚至连阿巴泰贝勒都信了。

“李贼竟然有十万战士，不可战胜！”

也就是李贼没有。

要是有，阿巴泰能活着回到北京才怪了。

给李师道十万战兵，他敢打沈阳！

“补充新人，操练敢战锐士，这件事回到河南就得开始着手。”

现在河南大饥荒，兵源是不缺的，只要有钱有粮食，百万大军都拉得起来！

不过李师道走的是精兵简政路线，不求多，只求精。

因此，招兵练兵倒也不难，真正让李某人感到头疼的问题是军容、士气、军纪。

现在李贼渐渐尝到了自己以前种下的种种恶果。

比如，李贼喜欢杀有钱人，现在他部下一线的大头兵们几乎把屠杀官绅当成了政治正确：“反正杀的地主，大帅又不会生气，兄弟们，抢他娘的！”

士卒杀戮成性，现在每次大军出动，所过之处，几乎是寸草不生，都不用李某人下令就地征粮，士兵们就三五成群的去找肥羊了，抓到的俘虏也是各种虐待，直到上头来接收才罢手。

据李自成说，之前大军路过邺城的时候，前锋斥候还在官道上屠杀难民，甚至用马槊虐杀婴儿，奸淫掳掠更是当成了家常便饭。

李某人倒也不是担心别的，主要是怕武夫们跋扈起来。照现在这个情况发展下去，要是哪天他下令不准抢，或者做了什么引起公愤的事情，难保士兵们不会寻思着：“要不杀了李大帅换个人？”

除了军纪，还有一件事让李某人很糟心—单身问题。

李贼倒是结婚了，朱辉融也把儿子给他生了。可他帐下的数万大军，其中一半都是光棍，这些光棍儿都是精壮，没有女人没有家室，如何定得下心来？

李怀仙所谓的找老乡们想想办法，可不就是大唐故事，大伙儿在外打仗的时候，找机会去抢别人的老婆女儿么？

这事儿，唐军老爷们倒是内行。不过现在是大明，大明还没有老李家那么肮脏，从皇帝到大头兵，都流行抢别人的老婆。

再说吧，实在不行，干脆招募难民当中的青少年女性到军中结婚好了。现在难民蜂起，其中的未婚女性和寡妇肯定不少。

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举办集体婚礼！

“嘿嘿......”李某人痴汉般一笑：“我这个大帅也负责了吧，连儿郎们的婚姻大事都在考虑！”

“好了，今晚就聊到这里吧，夜深啦，本侯要睡觉了。”

李师道收敛心思，摆了摆手，道：“明天早上，大军回师，省得圣人派人来催促，这太过跋扈的事情，以后搞不得了。至于洪承畴那厮，告诉儿郎们，先不要想着报仇了。这老匹夫拥兵十几万，若是一门心思坚守，也打不了，以后再找他算账，迟早斩了他。”

没办法，要是李师道再不走，估计圣人又得遣使来催了。

皇太极已经跑了，京师的瘟疫在隆冬下也消停了不少，现在圣人急着回家过年，可驻军天津的李师道不走，圣人和文武百官又怎么敢回？

再让这厮在津门赖下去，还得了！

圣人一度还以为李师道有什么事情没忙完，就让锦衣卫密探去天津侦查。结果密探回来之后报告说，李贼在津门什么也没干，叛军三天一出操，李贼本人则天天带着亲信去港口钓鱼休闲。

圣人虽然知道李贼早晚要走，但到底什么时候走啊？在津门钓鱼，意欲何为？

于是身在太原府的圣人就恼怒的派出御史来催李师道赶紧滚蛋。

“就走，就走。”

崇祯六年十二月初八，在北直隶天津卫待了三个月的李师道终于拔营启程回河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