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李大帅的吩咐,各人都回到了自己的部队。
太和军营。
卢象升穿着厚厚的衣服,坐在一匹黑色大马上,身后是判官郭真。几名士兵骑在马上为他们撑着黄油伞。士兵们高举着火把站在两边,把道路照得雪亮,纷纷扬扬的大雪从火光中落下,一会就把伞给覆盖了。一支支军队披着蓑衣,从卢大帅面前走过。
郭真对卢象升说道:“大帅,前军已经过完了,咱们跟中军走吧?”
卢象升点点头,裹了裹身上衣物,就催马催动起来,旋即又停下回头问道:“李师道怎么样?”
郭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卢象升又问道:“棉衣都给儿郎们发了?”
郭真答道:“下官一一检查过了,蓑衣棉衣布鞋都有。”
卢象升点点头,又问道:“守家的是谁?小心锦州城里的那些人偷盗我们的物资。”
郭真道:“是汝恭。”
韩汝恭是卢象升的亲军统领,可靠性自然不用说了,卢象升也不再追问,只丢下一句让后军赶紧跟上就混进大队了。
郭真的护兵队长向郭真一抱拳,带着数十人跟上了卢象升。等到后军过完,郭真也策马混入了军中。不多时,火光越去越远,大队兵马经过留下的痕迹很快被风雪淹没,地上只能依稀看出人马经过的足印。
……
关外,风雪中。
距离锦州几十里的一个地方,一队马步兵正在默默行进,这队人马由三千五骑卒和四千七步兵组成,全队轻装简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却没有一个人掉队。这些士兵,有的是三四十岁的模样,而有的只有十六七岁的光景,不过每个人眼中都透着一股杀意。
宁前道,辽东前线最强的军队,没有之一。满桂、薛大虎、王之敬、张弘业、黄得功、周遇吉、左良玉、刘泽清、任守宗、曹变蛟……都是从这个战区走出来的。
队伍中间是一匹黄头大马,主人身披鱼鳞甲,前后背各有一面黄铜护镜。内衬麒麟袍,又有牛皮护身,看起来是一个威风的武夫,其实是文官。他大概五六十岁,长期的军旅生涯不但让他看上去丝毫不显迟暮,反而让他身背挺拔,精神奕奕。
陈新甲,重庆人士。
万历三十六年登科授知成德事。崇祯元年进郎中,迁宁前道书记。邱禾嘉出奔后,孙承宗等人也相继被罢官,现在他是辽东前线级别最高的文官。在明史中,他是一个毫无争议的可怜鬼,同时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无赖,至少在某个阶段。
比如祖大寿困守大凌河期间,他身为关外道书记,却没有尽到书记的责任,任凭邱禾嘉微操,将救援行动指挥得一塌胡涂。对于朝廷和孙承宗的矛盾,他也没有如实申辩。祖大寿杀害何可纲以后谎称何可纲是自杀,他厚颜无耻帮忙做了伪证。东厂侦破真相后,三法司要论他的死罪,不过在他一番上下活动之后,竟然神奇地躲过了一劫。
之后,一心想东山再起的他,看到关外成为了没人管的地方,于是又盘算起投机买卖,带着几百骑卒就大言不惭的要去巡边,这种吹皮竟然把经略方一藻都说动了,足见其出众的忽悠能力。更绝的还在后头,崇祯十一年清兵入关,崇祯让他总督北直隶。不久,卢象升殉国,他把卢象升的部队交给了孙传庭。然后两人相互支持,谁也不出战。
后来言官弹劾他逗留不前,他一一列举自己的功绩,廷臣一看果然有功,于是不再追问。没过几天,他又纵兵抢劫,被告发后,他上报为哗变,崇祯也没法深究。崇祯十四年,李自成攻打河南,他不管不问,任凭福王襄王被烹杀,最后被连贬三级。
松锦之战洪包衣和崇祯都认为应该持重缓进,他却主张速战速决,结果大败。后来朝廷让他跟清廷议和,一日,下属从边关发回来了建奴的奏章,其家童以为是邸报,交给各省进奏院传抄。崇祯骂了他一顿,他不但不引罪自责,反而认为不如早些公开,最后三法司新错旧账一起算判他死罪。
总之,这个大嘴巴有着大多的缺点,但是在外带兵的时候却跟变了个人似的。朝廷拿不出军费,他就玩了命的贪污,同时大打感情牌,笼络了一大堆武夫给朝廷卖命。以至于有大臣说,陈本兵用的都是欠了他人情债的军官。士兵军官信任他,都愿意跟着他打仗。
没钱?没关系。本兵给我们打了欠条,陈本兵的欠条天下还有不相信的人吗?
总之,这是一个极富个性的文官,他懂得市井投机,决策的时候毫不教条和呆板,他懂行军打仗,具备统领大军的过硬素养。他懂笼络人心,管得住军人。他不讲究操守,要议和就大胆议,藏着掖着干嘛?
更难得的是,年近五十的他,如今早已失去了年少轻狂,剩下的只有对风雨飘摇中的大明的一片赤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