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堂不是那些欧洲传教士侨民的聚集地么?这些白皮出来表演干嘛……
可能是缺钱了吧,北京城寸土寸金,那些传教士要吃要穿,还要传教的经费,多半也要打工过日子吧。李师道依稀记得,利玛窦好像就在给钦天监打工,负责为朝廷修正历法。还有一些传教士在军器监兼职,上一天班拿一天工钱。历史上顺军接管北京的时候,这些白皮好像还跟顺军基层士兵有过沟通联系,刘宗敏都请他们吃过饭嘞。
或许可以留下来看看,不知道有没有漂亮的白皮妹妹?
想法一闪,李师道靠拢过去。
他正待询问其中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姑娘,身侧忽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女声。
“要占卜吗?”
下意识扭头望去,李师道看见了一个头戴尖帽身穿黑色长裙的女生,经典的中世纪女巫装扮,脸上涂抹着红色与黄色的中国胭脂,眼眸碧蓝深邃,头发和皮肤都是典型的白人特征。
嚯,看来这位欧洲某国女性侨民是没有见识过火刑架的威力啊。
这一身女巫打扮,放在法兰克福……
衣裳是早上开开心心穿的,人是下午痛痛快快烧死的。
也就是在中国,大家不知道你们这些渊源……
“不。”
李师道摇头回答,在17世纪的晚明,让一个白人给自己算命,怎么听怎么魔幻。
女巫笑了笑,一口流利汉语道:“我的塔罗牌阵法很准的。”
“塔罗……”李师道顿时愣住。
中国的玄学,什么梅花易数邵子新书都是以八卦作为理论基础,塔罗牌则是欧洲神学的重要内容之一,也可以算命。这么早就有塔罗牌了?这才17世纪啊妹妹,有没有搞错?
等等……他霍然想起了宋朝就有官员判断自己是什么星座的故事。
想到这里,李师道打算看一看这塔罗牌究竟长什么样,于是对那位头戴尖帽身穿黑色女巫长袍的女生点头道:“如果不,呃,价格合理,我试一试。”
“将军,你是我今天第一位占卜的客人,免费。”
免费?
根据诈骗案来看,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别以为诈骗只是后世流行,明末同样是诈骗重灾时期,浙江一个姓张的业内人士还编撰了一本防骗手册——《杜骗新书》,将骗术分为24类,精心挑选了84个经典诈骗案例。晚明的诈骗犯,宰相都敢骗!
李师道暗自思量,打算等下不管有什么附加服务,都坚定拒绝。如果这白皮行骗,就报厂卫抓了她!
哼,有本事你就算出我是穿越的!
想到这里,李师道跟在黑袍女巫身后,进了街边一件小屋。
这小屋非常黑暗,没甚光线渗入,隐约照出一张摆满纸牌的桌子。头戴尖帽的女生丝毫不受影响,黑色长裙飘荡在水上般绕过桌子,在对面徐徐落座,然后点燃蜡烛。
昏黄烛光摇曳,小黑屋里似明似暗,瞬间多出了几分神秘的感觉。
李师道不动声色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塔罗牌,发现有自己熟悉的黑桃k—所罗门血皇帝、方块k—古罗马凯撒大帝、红桃k—查理曼帝国肇始一世君王等主牌,其他的都区分不出来。他还没来得及看完桌上翻开的纸牌,号称算术很灵的女巫已经伸手将所有的纸牌收在一起,叠成一堆,推到了他的面前。
“你来洗牌切牌。”这位南堂的女巫传教士低哑道。
“我来洗?”李师道下意识反问,我居然在17世纪的明末,跟一个白人女生坐在一起,讨论占星术!天,荒唐!
“为什么要我洗?”
白皮妹妹露出笑容道:“每个人的命运只有自己才能发牌占卜,术士只是一个解读者。”
李师道当即警惕反问:“解读不额外收费吧?”
作为键盘佬,类似的伎俩我见得多了!
占星师明显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闷闷道:“免费的,的确免费。再者,你是中国官员,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最后,作为骑士家族,我必须告诉你,我不屑于欺骗一个人。”
有那味儿了,李师道放下心来,手伸进内衣将火铳从口袋里又拿出来了一点,接着坦然伸出双掌,熟练的洗牌切牌。
“好了。”他将洗好的纸牌放在了桌子中间。
白皮妹妹双手交握,低头认真看了一会儿牌面,忽然抬起头,一脸歉意道:“不好意思,尊敬的将军阁下,忘了问,你要占卜什么?”
到底靠不靠谱啊!李师道想了想,故作难题道:“过去,现在,未来,就这三个。”
白皮妹妹先是点点头,接着嘴角上翘,露出微笑道:“那请你再洗一次牌,心中清楚自己想询问什么,这样才能洗出有象征意义的牌面。认真想一下,你的所思所想所求。”
“行。”
“这次没问题了吧?”李师道麻利洗完,将切好的纸牌放置于桌上。
“没有了。”
白皮妹妹伸出手指,从顶部拿起一张纸牌,放在李师道左手边,嗓音愈发低哑:“这张象征过去。”
“这张是现在。”第二张牌被她放到了李师道正前方。
“emmm……这张代表未来。”第三张牌来到了李师道右手边。
“好了,你想先看哪张?”
做完这一切,白皮妹妹抬起头,用蓝色眼眸望着李师道。
“嗯……先看现在吧,崇祯三年会怎么样。”
占星师点头,伸手把位于正前方象征现在的纸牌翻了过来。
这张纸牌上面画着一个头戴绚烂圆冠、身穿华丽衣物、手持权杖在肩前、权杖上面挂着行李、身后有小狗拉拽的年轻人,序号是0。
“愚者。”白皮妹妹轻声念出了这张牌,碧蓝眼眸深深的看着李师道:“愚者,塔罗的零号牌。是开始,包含所有可能的开始。也是结束,包含所有计划的破灭。”
什么勾八烂牌哟,李师道连呼晦气。
就在白皮妹妹即将作深入解读牌面的时候,小黑屋的木门突然被推开,街上强烈的火光照了进来,刺得面对那里的李师道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又在假扮我!占星是我的工作!”一个手持十字银剑的白皮姐姐走了进来,长相酷似泰勒,女声愤怒低吼:“快回去!你要记住,你只是一个地理师!开辟你的新航路去吧!”
地理师?
Emmm,这差不多是中国的风水师。
再打量那个女生,高马尾、头戴白围帽、身穿绿裙,也是白皮蓝眼,只是个子更高,体型更丰满。腰佩十字银剑,胸前别着一颗回形针。
坐着的白皮妹妹连忙站了起来,怏怏道:“康可,你不要介意,我只是喜欢这个,不得不说,有的时候,我的牌阵和解读挺准的,真的,徐阁老都这么说……”
她边说边提起裙摆,从侧面绕过小圆桌快步离开了。
“这位阁下,我是南堂裁判者康可,需要我帮你解读牌阵吗?”真正的占星师看向李师道。一脸微笑。
李师道想了想,诚恳反问:“收钱吗?”
“……收。”
“多少钱?”
“对于贵国的官员领主,一般是五十枚银币起步,大概十两。”
“这么贵!”
“还是算了吧,谢谢你这位牛高马大美丽温柔的女士……”
李师道拉着王思懿,快步出了小黑屋。
“对了,你会使用火器吗?”临出门之前,李师道鬼使神差般回头问道。
“当然了,我是贵国皇帝陛下禁卫军的火器练习官,徐光启阁下是我的直接上级。”占星师优雅道。
草,终于找到元凶了,神机营那群炮轰队友的饭桶是你教的啊!
“不过,我不是神机营的火器官哦……”这个美丽的白皮姐姐就像未卜先知一样,令李师道无语。
“那你们能买到火器么?我这里需要很多。”
“当然可以……”康可笑了笑,旋即补充道:“不过按照贵国的法律,除非提前报备获准,否则军人是不可以私自购买的。而且,订单量太少的话,我国发船的成本太高,除非大批量采购。但是贵国的江防海关对武器的管制很严格,即使我们运到广州,也难以进入内地。”
“这事儿好说,女士不要担心!”李师道简直笑嘻了,赶紧拿出纸笔,给白皮姐姐写下自己的地址:“这是我即将上任的地方,后续保持书信沟通好吗?你也给我留个地址和收件人。”
“如果可以与将军阁下达成长久的贸易合作,康可不胜荣幸之至,乐意为阁下效劳。”康可非常开心,没想到遇到了第二个这样喜欢火器的东方人,之前她们多次向军人推荐本国军器,军头们都嫌贵,不肯要。徐光启上表朝廷,请求朝廷批量采购,结果被言官指责为辱国!
堂堂天朝,需要买西夷人的?我们自己不能造?
前年徐光启向葡萄牙驻远东总督采购了一批精品军火,雇佣了两百多个白皮军官,准备编入各地边镇作为火器教官,结果硬是在漕运关口上被卡了大半年。去年建奴入寇,这支人马才得以继续前进,抵达涿郡后,击退了前来扫荡的建奴征粮队,结果现在还被关在涿郡。
“哈哈,那就先这样,后面保持联系!”
李师道高高兴兴的走了,临走招手做了个拜拜。
“将军再见。”
离开鼓楼街后,李师道跟王思懿吃了顿饭,买了五十斤新鲜羊肉,又买了白菜、鱼虾、咸菜、腊肉等物品,令人惊喜的是,还买到了内官监出产的土豆。这可是稀罕玩意儿啊,万历时期只有皇亲国戚小规模栽培自己享用,泥腿子根本没见过。看来圣人是真的缺钱啊,把内官监储备的土豆都拿出来卖了,价格自然也贵得离谱。二十个土豆,花了接近七百钱。奶奶的,可别让我抢了北京!
真是敝帚自珍,早该拿出来推广让百姓种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