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头们打完群架,大军便继续前进。
各军士卒一边赶路一边对喷,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吵得人心烦。
晚上扎营的时候,西安兵又偷了延安兵一万石军粮,还顺手牵走了几十头骡子,贺人龙讨要无果,当场跟西安守备赵仕常大打出手,两军操起刀背互砍,打死打伤士卒数百。
第二天早上,宁夏镇兵又犯病,突然聚众讨薪,洪承畴不补发欠饷,就闹事,就不走了,薛判官出面安抚,许诺攻下宜川,让宁夏武夫先进城劫掠半天,宁夏军这才消停下来。
六千宁夏镇兵非常高兴,都呼喊着赶紧上路。
其他部队一看,顿时不乐意了,咱也是欠薪卖命啊!
上头安抚也没什么用,最后只好骗大伙,说陕西省上给客军的钱粮补助快来了,大概攻下宜川就到,还派刀笔协调各军,组织统计士卒欠饷情况,造工资表,让大伙摁手印。
各军顿时士气高涨,都说洪承畴是个好官。
但就是这天晚上,宁夏镇兵与甘肃卫军再次爆发火拼。
半夜全军休息的时候,王国派兵假扮闯贼,纵火烧起凉军大营!
凉军睡得正死,突然遭遇大火,营里牛驴骡畜受惊,冲出围栏乱跑嘶鸣,士卒夜惊,又听到夏军假扮的闯贼在营门外面高呼:“闯贼十万众将至耶!廖驴儿三万叛军来啦!”
值夜军官不明实情,还真以为闯贼劫营,毕竟这里离宜川已经不远了,于是下令烽火示警,人马畜牲遂惊,军卒互相残杀,扰乱至中军,李师道大惧,乃与左右赍金翻墙逃走。
凌晨事发之后,凉夏两军血腥火拼,军卒持械斗殴,死伤数百,洪承畴闻讯震怒,当即喝令斩杀宁夏镇参将王国,夏军大哗,遂炮轰中军大营,洪承畴与百官狼狈出奔。
有宁夏军卒扬言道:“不如效仿固镇边师,跟廖驴儿反了朝廷!”
李师道旋即以镇压叛军为由,亲自带出火枪队,打死打伤数百夏卒,直到下午闹得差不多了,在各自军头和文官们连哄带骗的安抚下,士卒们才消停下来,开始重新列阵出发。
如果说封建军队是一群毫无组织纪律的乌合之众很过分,但用来形容明末这群武夫却是最贴切的,李师道在领着甘肃军跟各路友军急行军两天后,才绝望总结出这一点。
痞性、匪气、油滑、贪婪、胆小、无赖、毫无担当,在这些职业军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对于这些已经被骗怕了的士卒,一切试图给予他们公平与福利的行为,都会被视为冤大头和花招,军官和士卒就像拔河双方,当真是你进一步我退一步,你退一步我就进一步。
李师道终于明白,当年戚继光练兵为何抛开朝廷卫军营兵不用,而是从深山里矿场中招募山民矿工,因为这些兵爷们真是一群烂透了的木头,从上到下都无可救药了。
洪承畴肠子都悔青了,也终于明白,自己越软弱,便越会给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越多的可乘之机,只有给自己练就一副铁石心肠,才能在这乱世之中寻得一席之地,才能施展深藏在内心深处的理想抱负,对付这样一群地痞无赖一样的兵马,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强硬砍杀!
第三天早上,队伍终于又开始前进。
洪承畴心急如焚,不知道宜川的战斗进行得如何了,还能不能赶得及?再回头看看如乌合之众一般的军卒,洪承畴不禁扪心自问,这样的兵马,就算赶得及,又有多大作用?
洪承畴正是心事重重的时候,西安兵守备赵仕常厚着一张脸皮来套近乎:“参政,前面就快到云岩镇了,咱们不如进镇休整半天再走,也好解一解这行军途中的劳乏……”新笔趣阁
洪承畴张嘴便欲呵斥,但转念一想,之前要杀李师道等客军武夫算是警告立威,但也总不能一味打压,毕竟陕西兵和甘肃军是他拿来遏制有非分之想的宁夏镇军的重要力量。
这一路上就数宁夏军最能闹事,甚至还用大炮轰自己,想炸死自己,真是气煞我也,洪参政已经想好了,等战事结束,就上表弹劾宁夏总兵贺虎臣,此獠部下跋扈,有反意!
“赵守备,本官且问你,秦兵还能否一战?”
想了一会儿,洪承畴如是问道。
赵仕常过来就是没事想套近乎,一路看到洪承畴脸色阴沉得可怕,所以想探探口风,看上官对自己是不是也产生了什么想法,但听到洪承畴这么问,赵仕常顿时眼前一亮。
这种口吻只有托付重任的时候才会这么问啊,看来一路上的变故并没有影响洪参政对陕西兵的看法,是以大喜道:“上官放心,秦兵可堪一战!不需补发军饷,只要吃饭管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