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台知道自己不受三边官员喜欢,当下也不甚在意,心思转了转,便打起精神,一拍震山河,喝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算是天王老子,那又如何?给本宪押上来!”
哪怕是这案子被自己搞砸了,也决不能叫这些家伙笑话自己无能!
哼!
因此王道台下定决心,不管他李师道怎样,自己的气势不能输。
赵仕友噗地一声笑出声来,冲王道台拱手道:“道台有所不知,李师道虽然病情不显,却也是个瘟鬼,将死之人最可怖,因此不能硬来,不然他不交代,所以还是请进来罢。”
说完便用黑布捂住嘴,其他听案官员亦然。
王正贤脸皮一烫,看来不能像对待左良玉那样对待这个畜牲了,且假以颜色问出实情,于是挥手道:“有请米脂壮士李师道,另外,把相干人犯和归案将官也全部带上来!”
听见道台吩咐,右班快帅应了一声,随即带人出去请李师道。
赵仕友则起身喝道:“开审延安响马李师道滥杀一案,带相关人等上来……!”
“带响马李师道……!”官差们次第唱和,声音渐传渐远。
工夫不大,只见牙门外面,一个汉子走了进来,却是李师道的同族堂弟李自成。
“同伙李自成已经带到……”
官差唱喏,道:“请道台发落。”
王正贤挥挥手,示意法吏退到一边。
啪地一声响,王正贤拍了一下震山河,喝道:“那匹夫,姓甚名谁字什么?家住何方年数多少?还有没有其他亲戚?跟李师道是什么关系?李怀宝陈情杀人一事你是否清楚?”
“看什么看?给本宪走上前来!”
李自成嗯了一声,优哉游哉走了前,两手抱在一起,作了一揖,道:“小人李自成,籍贯米脂县李家站,年二十一,没有亲戚,李师道是小人大哥,李怀宝说的事,小人不知。”
“李怀宝是个瘟鬼,发烧把脑子烧胡了,说的话做不得准,求道台做主。”
好在李师道提前交代了话术,李自成答话的时候并不慌张。
在座官员定睛打量着李自成,一面观察他的神色,一面竖耳倾听分析他说的,李自成兀自不住地作揖,口中滔滔不绝,吐沫横飞说个不停,但是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两句台词。新笔趣阁
“别吵!”
王道台一拍震山河,瞪了李自成一眼。
李自成这才安静下来,强行挤出两行猫尿,傻傻地看着满座官员。
“李自成,李怀宝他们已经交代了案情,他们说你因为欠钱便杀了本县艾举人全家五十三口,劫掠财货后又放火烧宅,他们还说你半夜暴起杀妻,这些是你还是李师道策划的?”
王正贤试探着问道,一上来就是话术陷阱。
“启禀道台,李怀宝人等是发烧胡说,我等都是来投军报国的良民,有米脂县令晏子宾出具的户牒路引为证,横山守备千户官可以出庭佐证,途经横山卫时他签的通关文书。”
按照李师道教的话术应对起来,李自成根本不带慌的。
王正贤摇头无语,皱眉道:“不管是米脂县令晏子宾还是横山丁千户,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联系上的,况且你的这些户牒路引关文也有伪造收买的可能,不能证明你无罪。”
“就算这些文书是真的,跟李怀宝交代的你们杀了艾举人一事也没关系。”
“还有,士兵在你们行李中搜查出来的银票有一万七千多两,你们还有七匹良马,这些财货是你们一介泥腿子能有的?财货来路不清,定是你们杀举人之时在他家抢的!”
王正贤虽然精神不振,但思绪还是清醒的。
李自成额头冒汗,被人拆穿后,心情顿时紧张起来,在脑海里疯狂回忆大哥李师道提前教的话术,想了一会儿,组织好措辞,李自成装出一副淡定,道:“这可是道台说的……”
“放肆!”
王正贤勃然大怒,无论怎么问,这李自成就是不接招,奈何满座同僚看着,又不是在自家兵备衙门,还有总督部院书记和都察院司务厅录事旁听,就是想屈打成招也不好办啊。
道台只觉得心里有一把火在腾腾往上窜,拍了一下震山河,王道台狠心喝道:“这杀人犯李自成冥顽不灵,来人,扒了衣裳裤子,廷杖三十,用心打!看这贼响马说不说!”
李自成慌了,磕了一个头,大叫道:“小人冤枉啊……!”
“闭嘴!你这厮谋财害命,杀人全家,也敢喊冤枉?小时偷针,大了偷金,现在就敢谋杀举人全家,将来还不打到北京杀皇帝?本宪看你这厮面相就知道,早晚是个反贼!”
王道台大怒,拍案暴喝道:“左右!先给本宪把这老猪狗掌嘴一百,然后铁链穿琵琶骨锁到一旁待问!气煞我也,李师道那畜牲又在哪里?给本宪拖进来,本宪要查个清楚!”
皂隶们一声吆喝走上来,抓着头发把李自成拖了下去,随后啪啪的掌嘴声和李自成的惨叫遥遥传来。
“驴草的兵宪屈打成招,浪荡乾坤把良人打死……”
李自成破口大骂,被杀威棒死死叉在地上,却是气焰嚣张,不过帽子衣裳已被扯掉,人也被摁在地上,吃了满嘴的雪,被官兵押着跪在外面候审的寇首见状,无不面如土色。
“牙门之上,休得放肆!”
法吏大声呵斥,李自成却不肯闭嘴。
直到李师道咳了两声,这家伙才乖乖消停下来。
“判令,带李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