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场又是一片惊呼声,众人目光中瞧向李师道的眼神都满是敬畏,连吴少诚和王武俊这几个墩兵都是,此时李师道的匹夫形象在他们心中早己不存在了,转而起来的,是深不可测的感觉,吴少诚也是暗叹了一声,心下对李师道又爱又恨,这个李师道不可估量啊。
仗义的时候豪情万丈,心狠手辣起来杀人全家都不带眨眼的。
“这些财货,就有劳大祖爷分一下了。”
说罢便挤开人群往外走,总旗吴少诚手里拿着一副大肠,李怀仙抱着一坛酒,一行人来李到自成家里,李自成请李师道坐下,道:“我七岁丧父,十岁丧母,家室伶仃,历年以来不知被艾举人打骂了多少,如今不知道因我积了甚么德行,碰上你这仗义哥哥,才报了奇耻大辱,消了驴打滚的死劫,请受弟弟三拜!”
说罢竟是一顿哽咽,带着李过就给李师道作揖。
李师道扶起李自成,说道:“本是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
李自成唯唯连声,叫浑家韩氏把总旗吴少诚拿来的肠子煮了,自己烫起酒来,十来人在茅草棚下坐着,姊妹妻子各在厨下做饭,李师道的妹妹李十音站在远处不敢靠近。
李师道也没理他,吩咐张云飞道:“事已至此,我等已经决意去河西投军,云飞老弟却作何打算?我看你还是跟咱们一起去吧,否则事情万一走漏了风声,你全家性命难保啊。”
艾举人的哥哥是洪承畴部下判官,如果事情暴露,上头报复下来……
张云飞沉默,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师道那天给他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震撼了。
一百天后的人间,就是活生生的炼狱,父亲也会死在延安府。
没了老子的庇佑,张云飞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娘倒是想趁早变卖家产,带着儿女回南阳娘家避难,但张云飞也知道父亲又舍不得在米脂县的万贯家产,何况他老子在延安府还有一份吃皇粮的美差,要是去了南阳……
见张云飞一脸艰难,李师道也不再多说。
把妹妹李十音和李自成妻子韩氏都叫来坐着吃了饭,四桌人吃到日西时分,李师道吃的醺醺的,这里兄弟十几个,都千恩万谢,李师道横披了衣服,牵着战马往家去了。
等到今晚过去,李师道一行就会逃亡河西投军。
至于家眷,大伙儿也不多,吴少诚、王武俊、何进韬这三个墩军倒是有妻儿,但好在有马有骡子,带上也不费劲,至于其他的李氏族人,李师道自顾不暇,所以便给够了钱。
明年开春大祸来临之前,有这些钱财也就有了逃难的资本。
晚上的时候,李自成夫妻带着李过又来道谢,住在对面的盖虎听说李师道发了财,也跟着来贺喜凑热闹,抓起锃亮的铜环叩门,里边吱呀一声,半边门向里开了一条缝,竟是一个满头青丝的女子探出头来,却是李自成的浑家韩氏,韩氏原本愠怒的脸色瞧见盖虎,立即笑靥如春,半个身子探了出来,道:“你来小叔家里作甚?今晚可没工夫伺候你!”
盖虎则满脸尴尬,又是干咳又是使眼色,韩氏这才发现从她身后路过的李师道,赶忙收起脸上的浪荡春色,然后狠狠剜了盖虎一眼,恶狠狠道:“那不成器的黄来儿就在里面跟我家小叔喝酒,你上门贺喜也是可以的,但不许乱说话,万一嘴巴漏风,老娘被你害死!”
“嫂子莫说了,快引我去见道子哥。”
李师道站在远处的黑暗里,看韩氏跟这盖虎眉来眼去,说不定两人暗地里有一腿,两人嘀咕了一阵,韩氏又剜了盖虎一眼,这才正色道:“那你快进去吧,下次动作麻利些!”
盖虎一脸贱笑道:“那是,那是,我的好姐姐!”
韩氏这才引着盖虎进去,李师道佯装不知,只管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