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想要知道,刘基是否在暗中操纵朝政。
在刘基之前,朱榑抬头看着朱元璋,“儿臣在户部宫墙抄昭鉴录,周肃训斥我,儿臣本想到户部捣乱报复于他,看到户部在用空白的印章,于是让先生解惑。”
朱元璋神色不变,真像这劣子以前干的事。
毛骧此时拿着罪状,快步走进来,向朱元璋禀报审问的结果,抓到参与的官员中,上至户部尚书,下至税吏全都供认不讳。
朱元璋脸上的冷意增添了几分,“好啊,连吏员都知道,几年过去,竟只有咱这个当的皇帝不知道!”
朱元璋先是感到无比的愤怒,继而是恐惧,如果这次的事是造反呢?
印章,岂不是盖到他朱元璋头上了?
这些官员有无过错?有,至少要治一个欺君之罪,他们所有人联合起来,欺骗咱一个人。
刘伯温摇摇头。
偏偏这个人是朱元璋,任凭哪一个开朝皇帝坐在这个位置上,都会感到惶恐、不安和愤怒。
如此多官员,一同欺骗皇帝!
三日的时间,上万名检校禁卫从京城骑着快马,向四面八方奔去,他们就如同索命的阴差,所到之处,令地方官员肝胆生寒。
这件事震动宫廷,连马皇后都顾不上后廷禁令,亲自到奉天殿一趟。
但朱元璋谁也不见。
朱标硬着头皮来到奉天殿,见了朱元璋,“父皇,宁海有个书生递给您一封疏奏。”
朱元璋原本不想看,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说了什么,能令你亲自跑来见咱,念给咱听听听。”
朱标打开疏奏,略过敬言念道:
“草民观历代开国之君,未有不以仁德结民心,以任刑失民心,赏罚无章,以至于灭亡……数年以来,诛杀亦不少矣,而犯者相踵,良由激劝不明,善恶无别……空印之事,草民以为是官员权宜之计,州县路途之远,需经过衙门层层汇报…………”
朱元璋却越听越气,抬手让朱标停下。
这个书生,叫郑士利,上疏千言求情,可郑士利终究没刘伯温那样深远的眼光,能看到背后的原因,朱元璋真正惩罚的,并不是空印案。
是欺君!
毛骧面无表情禀报:“郑士利的兄长,也是空印的官员。”
原来是想替他兄长脱罪。
朱元璋冷声道:“将他,也发戍远方!”
夕阳深红,天气格外的暗,这一天礼部尚书周肃被处死。
押到午门外,周肃望着身上的镣铐,又抬头看了眼周围的文武官员,今日要处死,所有户部的官员。
周肃跪下,说道:“来吧。”
那检校扬起斩刀,一颗头颅落下,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十几个主官头颅落地。
最后一个文官哭嚎得厉害,检校将他留到最后,让他多喘口气,到最后被拎着衣裳,那文官吓得大叫,检校砍下他的头颅。
官员们看着满地的狼藉,神色各不相同,文官漠视淡然,武官大呼爽快,但没有一个提前离开的。
此外,一千一百七十多个州县的官吏,将要被押送到边陲。
空印还远未结束!
检校陆续在各地抓捕,将官吏处死或押送戍边,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两三个月。
朱元璋站在南京城的墙头,放眼望去,官吏们蓬头垢面,披着囚衣,手链和脚链连在一起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宛若一支商队伍向北方行去。
百姓出城观看这凄凉、盛大的景象。
朱榑目光定格在这些官吏身上,望着他们渐渐变小,消失在官道尽头。
朱标今日没来。
朱元璋此时转过头,目光落在朱榑身上,皱着眉头:“咱还没问你,为何不禀报,反而请教刘伯温?”
朱榑一愣,说道:“父皇,昭鉴录里说,皇子不能干政。”
“胡惟庸!”
朱元璋一声冷喝。
战战兢兢的百官前面,站着一个官员,其他官员头上的乌纱帽都只有黑色,唯独这个官员的纹有祥云图纹。
听到朱元璋的传唤,这个官员不徐不缓,站出来一步。
朱榑早就见过胡惟庸了。
皇子们不得去前殿,他很少见过朝中的官员,但朝中文官中,面对朱元璋,有刘伯温那种从容气度的,只有胡惟庸。
胡惟庸仿佛知道朱元璋问什么。
他直接回答道:“回禀陛下,刘伯温的确没有参与。”
朱元璋板着脸,冷冷地说道:“可他,也没有向咱禀报,他不是和咱商定了屯田法吗?就让他在应天戴罪屯田!”
大明刚开国时,百姓青壯不足,刘伯温建议将刑部和都察院关押的犯人,放去开荒。
于是,就有了民屯的景象。
朱榑就不高兴,这张底牌又被人从箱底翻出来了,但,刘基事先嘱咐过他,如果陛下召见你,千万不要为我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