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应坤手拿一份邸报,从前院走到垂花门,这一路耳朵里听的全是各种消息,他面带着笑,脚下依然不急不缓,跨过垂花门,进到后宅。当背影消失在那道门之后,也隔绝了内外。
书房里,魏进忠坐在一张书案旁,书案上摆的却是酒菜,还有酒盏,及一坛开了封的寒潭春。
满屋酒香、菜香,刘应坤吸了吸鼻子,笑着道:“干爹,这酒真香啊,可又是宫里老贾的?”
“哟?”魏进忠正晕了一口,一听,便瞅着他,“你也知道他?”
“嗨,这老贾宫里谁人不知啊,他制酒可是有绝活。不过如今呐,要喝他的酒,可就难喽。”
“哈哈,”魏进忠戏谑道,“怎么,你也想整一口?”
“不了,”刘应坤摇摇头,“小的给拿来今日才抄来的邸报,这会要念不,干爹?”
“念,俺边听边喝。”
刘应坤清清嗓子,念道:“辽东巡按何尔健疏劾辽东税监高淮,因其派下属王体元至山海关,商酌高淮查处,高淮不问事由,先把王体元喝叱拘留,声言打死……何尔健又续派孟养性、张朝卿前去,又被其百端拷禁。再派郭承勋前去探视,未至山海关,即被其爪牙二三十人绳缠锁绑,押至该监,扣销监禁,断绝饮食,欲令必死……”
“啧啧啧,”魏进忠边听边摇头,“这高淮,猖獗如斯,真是……”
刘应坤接话道:“真可谓无法无天了,但小的有些不明白,万岁爷怎就能任他如此无法无天?”
魏进忠乜他一眼:“放肆了啊,万岁爷也是你能置喙的吗?”
刘应坤一惊,连忙改口道:“小的不敢,只是,觉得干爹有些可惜。”
魏进忠一双通红的醉眼,一瞪:“可惜啥?接着念!”.c0m
刘应坤看了看邸报,摇头道:“下条还是,说辽东巡抚疏劾高淮——太监高淮请复市,每年额外进银二千两,名马五十匹,夷人扣关讲事,亲出边对话,臣不胜骇愕。夫广宁马市设自成化十四,义州木市设自万历二十三年,嗣因土酋内讧……至二十八年,诸夷不忘市赏,节次扣关,士民亦为陈乞,奉旨酌议未决,值臣履任……何淮忽有此请,欲假此为利媒尔。淮自谓调停,复欲垄断马市,图逞己私。辽左原无官帑,以凭税银,以为市本,今淮额外进献,计淮一年所入分外税银,悉啻数倍。边人必取偿于市马,夷人岂肯俯首听命?必将决裂而不可收拾……”
“乞皇上轸念边计,以木马二市抚赏,事宜悉听臣与镇道督同料理,严谕高淮不许从旁牵制,出边挑祸。至收市税马匹,亦不得仍前往苛征……实国家莫大之福。”
很长一篇,念完,魏进忠一杯已经下肚。刘应坤看着他,似在等他回应两句。魏进忠却又给自己斟满一杯,这才抬起头来,“夷?咋不念了?继续啊……”
刘应坤无奈,只得继续:“山东左布政使疏请,山东布政司民营铁课,按每一斤铁,折银二分五厘,解布政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