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在他的心中,我的生命竟然比他自己还要重要吗?’
‘还是说,因为我是个奴隶,所以没有办法理解‘非奴隶’的想法?’
塔法里趴在地上,肚皮像蛇一样蠕动,挤开厚厚的泥浆,让它们淹过自己的后背,将自己再次埋了起来。
他的手却像一截枯枝一般伸出了泥土之外,手指上挂着两条沉沉的‘狗链’,其中一条是玻璃的,另外一条不知道是谁的。
塔法里的瞳孔努力地看着那条狗链,努力地思索着……
——在他每一天都像是最后一天的人生经历里,还从来没有人像玻璃一样对待过他。
——挖沟的时候扔给他一个红薯……这不算什么,当他挖累了歇息的时候,玻璃会带着人跳下来和他一起挖……他们一起挖沟,一边随意地说点什么,没有人在乎他的身份和肤色,也没有人担心靠他太近会被染上瘟疫什么的……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当做同类来对待……这种感觉很奇妙,与获得别人的感激是不同的……玻璃会一边骂他一边拍他的脑袋或者肩膀,有好几次,塔法里都差点要流下泪来……他也尝试和那些白人或者印第安人开玩笑,大家都很开心地接受了他……如果可以的话,塔法里宁愿就这样一直挖下去……
‘难道说,这就是‘自由’?’
塔法里努力地思索着‘自由’的意思,一直思索到脑袋发胀都没有停下来。
‘自由,绝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应该是像玻璃先生一样,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
‘每个人都应该有同样的自由,而不是只有白人才能有自由!’
‘它应该包含着丰富的爱,就像玻璃先生一样;’
‘它应该包含着义不容辞的责任,就像玻璃先生一样;’
‘它应该包含着不分种族和肤色的平等,就像玻璃先生一样!’
‘它应该是……’
……
塔法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仰起了头来,看着流星将天空点缀得亮如白昼。
地面颤抖着。
天崩地裂的声音灌满了他的耳朵。
但是他还是在用力地思索着——
‘玻璃先生真的将星星给射落下来了吗?’
‘不,那应该是印第安人的炮火——’
‘可是,什么是自由呢?’
‘玻璃先生说,等这一场仗打完,他就会给我自由!’
‘可是,自由是需要靠别人来给的吗?’
‘那么,玻璃先生的自由,又是谁给他的呢?’
……
塔法里突然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朝着远处大声的吼叫:
“玻璃先生,往这边跑!往这边跑!”
可是他很快又摔倒了下去。
炮火将远处的地面完全地淹没了,从红色的火焰中又腾起白色的火焰,从炽烈的爆炸中又响起更炽烈的爆炸!
地面翻滚着、咆哮着,壕沟像是一条一条的蟒蛇在痛苦地挣扎!
单薄的泥墙无法承受这样剧烈的爆炸,接二连三的倾塌。
塔法里倒栽葱一般倒在了壕沟中,两只腿在空中扑腾——一层深红色的火焰恰好从地面席卷而过,掠过他脚掌上的草鞋,将草鞋点燃了,像是两只跳动的火把!
他双腿像弹簧一样一缩……
“轰!”
一声巨大的炸响,好似让地面的‘弹簧’都发生了共振,来回颤动、翻滚、跳跃……塔法里瑟缩在壕沟的泥水坑里,看着炽烈的火焰从他的头顶上滚滚而过。
“伟大的奥罗伦啊!”
“这就是你给我的启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