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鸠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将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看起来仪态闲适,心情颇为放松。
“想起来,离开马德雷山林才不过三年时间,可是,年轻人却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一个血狼已经够让我惊喜了,没料到今天又看见了一个小安德烈——有了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们印第安人部族何愁不能兴盛?”
“塞阔雅,你比我年长40岁,可是我们却可以算作是同一代人!”斑鸠说到:“我们这一代人,心中填满了仇恨,每次望向东面,眼睛都是血红色的。可是,我们软弱、无能、愚昧,每天都叫喊着复仇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就像是捏紧了拳头的小屁孩,除了撕心裂肺的大哭大闹,其实什么用都没有!”
“世界是他们年轻人的啊!”
“你东奔西走了六十多年,从一个身强力壮的茁壮少年变成了如今一个垂垂老朽的老头子,你真的改变了什么吗?”
“没有!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也一样!我自认为自己这些年来,日日殚精竭虑,夜夜披肝沥胆,即便是取得了一场又一场所谓的胜利,可是我又真的改变了什么吗?”
“没有!我也什么都改变不了!白石城的繁荣是空中楼阁,印第安人的团结是互相取暖,大河滚滚向前,我们扑腾起来的浪花再大,终究也改变不了他的方向!”
“但是他们,这些年轻人,他们能改变大河的河道,他们能改变这个世界!”
斑鸠手指指着小安德烈,面朝着塞阔雅,说到:“我们蝇营狗苟,我们忍辱偷生,我们夙兴夜寐,我们战战兢兢,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今天——终于有年轻人敢于站出来!”
“我们撬开了棺材板,而他们看见了光!”
“塞阔雅,他们看见了光!”
斑鸠放下了二郎腿,挺直了身子坐着,朝着塞阔雅低声喊到。
……
只有曾真正行走于沉沉黑夜之中的人,才能明白光明的可贵。
血狼带着他的五个营趴在韦泽营地的边缘丛林之中,为了避免被任何人发现,他临时更改了休整计划,并没有让自己的军队入营。
韦泽营地是他的地盘不假,可是作为一个前哨营地,谁也不能保证,有没有别的眼睛,从某个他无法发现的方向,一直在观察着这个营地。
作为一只从马德雷山林之中行走出来的头狼,当他开始觅食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敢大意。
他甚至会怀疑丛林间偶尔吹起的风,是敌人派出的探子!
春季的丛林湿润冰冷,枯枝败叶上还堆积着厚厚的积雪。
他和他的士兵们一样蹲在地上,默默地咀嚼着干麦饼,再抓起一把地上的积雪塞进嘴里,慢慢地吞咽。
他令士兵们给炮车上铺满了枝叶,再故意洒上积雪以做伪装。
他甚至还从自己并不宽裕的士兵中抽出一队人马,专门在他的军队后面清扫痕迹。
他们在丛林中从日出等到日落,看见那从密密层层树冠上透露下来的光芒,从清晨的乳白色变成了薄暮中的浅褐色,最后变成了深沉的漆黑。
今夜无月,四野深沉。
血狼的眼睛里闪着光,活动了一下已经冻得有些发麻的身躯,仰头发出了一声悠远的狼嚎。
平静的丛林里便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截一截木桩突然便活了过来,它们抖落掉身上的树叶和残雪,一个个默不着声地来到了他的身后。
修洛特尔军团开始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