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懋修说的话略带些讥讽。
“阿耶您说哪去了?什么河西节度使,我可听不懂。”
傅懋修谈了一口气,“算了,随你吧,不过你这一手安排,咱们傅家广植党羽这个名头是着实了。”
“阿耶,我这也算广植党羽?这个个都是有功之臣,实打实的斩首军功堆出来。那定国公冯老,给他喂马的都能提拔成禁军统领,那卫国公,小妾的弟弟都做了都督同知,跟他们这么一比咱们傅家算干净的了。”
傅懋修这一听,瞪了他一眼,却也没什么说的了。
主要是儿子说的这些都是实话,如今禁军上下都是勋贵在掌握,各家都在往里面掺沙子。
他们傅家还算吃相好看的,没什么人都往里面塞。
如其他几家勋贵,什么马夫,厨子,把主家伺候好了到禁军做个郎将真不是多大的事。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替太子选几个能顶事的。”
傅津川看父亲被自己怼的没话了,这才说出了实情。
“太子殿下早就跟我说过,禁军不堪用,若是将来要对燕藩动手,禁军指不上。我来河西之前他就跟我说,让我多结识几个能战之将,等将来...整顿禁军的时候不至于没有人手可用。”
傅懋修一听这话却是直接从椅子上做了起来,“你这话可还对别人说过?”
“自然不曾。阿耶您也知道我,我这次来河西,就是打算多挣些军功,等我跟兕子成了婚,在想领兵就难了。别说什么河西节度使了。能外放一任太平都督就不错了。”
大晋朝历来很少有驸马领兵出战的,在禁军任职的倒是多些。所以傅津川在迎娶公主之后,几乎没可能在回河西任节度使手握一方军政。
傅懋修点点头,然后继续教育道:“你这话就不该告诉我,臣不密则失君,君不密则失臣,哪怕是父子之间此事你也不该说的。”
“我知道了阿耶,不过...”傅津川答应下来后,却是又想问些什么。
“想问什么你就直言。”
“陛下也知道燕藩尾大不掉,您也知道禁军糜烂不堪用,李相知道吏治败坏贪腐成群,那为什么...”
“为什么还会放任这些?”傅懋修反问道。
傅津川点了点头。
傅懋修笑了笑,自家这个儿子,已经有了名将之风。统兵、将略、勇武都是一流,未来成就可直追先祖。
但说道朝政上,还是有些稚嫩。
如果是自家大郎傅淮川,就绝不会问这样问题。
但话已至此,傅懋修还是决定给儿子说道说道。
“陛下知道燕藩尾大不掉,全天下人也都知道燕藩心怀异心,但现在朝廷若是削藩,能否一击得胜?”
“很难。”
“禁军糜烂不堪用,我自然是知道,可我知道,陛下也知道,甚至上京城的人都知道,但为什么还是没有动禁军呢?”
“投鼠忌器?”
“你要知道,陛下如果没有勋贵的支持,他的身边可就全都是文官了,可要让勋贵能顶得住,禁军他就不能动。”
“仁宗时候禁军闹响,围着宫门不肯走,还是你阿翁把事情弹压下去...”
“至于吏治败坏,那就不是我能说的了,江南呵呵呵...”
“先帝想借佛门势力破局,可惜却不想曾想又招惹一群贪货...”
“你以为今上就真喜欢修道?”
“外人看陛下,是道君教主皇帝,忠孝帝君。”
“可若是陛下不崇道,如今大晋的天下就跟西域一样,已经是地上佛国。你信否?”
“至于李相,是奸相是权臣。”
“若是李相不奸,不擅权,占了天下过半财赋的江南两淮,朝廷还能收得到税?”
傅懋修说的一字一句让傅津川面色凝重,父亲说的这些密辛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但他从未想过父亲居然把这些事看的如此通透。
“不过他们有一点没看错,你爹我还真就是一个富贵闲人啊。”
说道这里,傅懋修却有点自得之色。
傅津川却是苦笑不得。
笑过的傅懋修,突然正色道:“三郎啊。”
“在,阿耶。”
“这天下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乱了,也许我看不到,大晋朝享了百年太平,也到了合久必分的时候了,世家大族只管门户私计,这青唐金帐,虎视眈眈。还有那个剿不干净的红莲道...这话要是说出去,够夺我的爵了呵呵呵呵...”
“不过今天这就咱们父子,我却还是要跟你说几句,咱们傅家算是世受国恩,跟赵家五代君臣,赵家待咱们不薄,将来若是外一...这大晋的天下...”
“你要保上一保。”